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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元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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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元標字爾瞻,別號南臬,吉水人。萬曆丁醜進士。其年十月,江陵奪情,先生言:「伏讀聖諭:『朕學尚未成,志尚未定,先生而去,墮其前功。』 夫帝王以仁義為學,繼學為志,居正道之功利,則學非其學,忘親不孝,則志非其志。皇上而學之志之,其流害有不可勝言者。亦幸而皇上之學未成,志未定,猶可得儒者而救其未然也。」懷疏入長安門,值吳、趙、艾、沈以論奪情受杖。先生視其杖畢,出疏以授寺人。寺人不肯接,曰:「汝豈不怕死,得無妄有所論乎?」先生曰:「此告假本也。」始收之。有旨杖八十,戍貴州都勻衛。 江陵敗,擢吏科給事中。上陳五事:培君德,親臣工,肅憲紀,崇儒術,飭撫臣。又劾禮部尚書徐學謨、南京戶部尚書張士佩,罷之。學謨者,首輔申時行之兒女姻也。既非時行所堪,而是時党論方興,謂「趙定宇、吳複庵號召一等浮薄輕進好言喜事之人,與公卿大臣為難」,大臣與言官相論訐不已,先生尤其所忌,故因災異封事,降南京刑部照磨。 乙酉三月,錄建言諸臣,以為南京兵部主事,轉吏部,曆吏刑二部員外、刑部郎中。罷官家居,建仁文書院,聚徒講學。光宗起為大理卿。 天啟初,升刑部右侍郎,轉左都禦史。建首善書院,與副都禦史馮恭定講學。群小憚先生嚴毅,恐明年大計不利黨人。 兵科朱童蒙言:「憲臣議開講學之壇,國家恐啟門戶之漸,宜安心本分,以東林為戒。」工科郭興治言:「當此干戈倥傯之際,即禮樂潤色,性命精微,無裨短長。」先生言:「先正雲:『本分之外,不加毫末。』人生聞道,始知本分內事,不聞道,則所謂本分者,未知果是本分當否也。天下治亂,系于人心,人心邪正,系於學術,法度風俗,刑清罰省,進賢退不肖,舍明學則其道無由。湛湛晴空,鳶自飛,魚自躍,天自高,地自下,無一物不備,亦無一事可少。琳宮會館,開目如林,唄語新聲,拂耳如雷,豈獨礙此嘐嘐,則古昔談先王之壇坫耶?臣弱冠從諸長者游,一登講堂,此心戚戚。既謝計偕,獨處深山者三年。嗣入夜郎,兀坐深箐者六年。浮沉南北,棲遲田畝又三十餘年。賴有此學,死生患難,未嘗隕志。若只以臣等講學,惟宜放棄斥逐之,日以此澆其磊塊,消其抑鬱無聊之氣,則如切如磋道學之語,端為濟窮救若良方,非盡性至命妙理,亦視斯道太輕,視諸林下臣太淺矣。人生墮地,高者自訓詁帖括外,別無功課,自青紫榮名外,別無意趣,惡聞講學也,實繁有徒。蓋不知不聞道,即位極人臣,動勒旗常,了不得本分事,生是虛生,死是虛死,朽骨青山,黃鳥數聲,不知天與昭昭者飄泊何所!此臣所以束髮至老,不敢退墮自甘者也。前二十年,東林諸臣,有文有行,九原已往,惟是在昔朝貴,自歧意見,一唱眾和,幾付清流。懲前覆轍,不在臣等。」有旨慰留。 給事中郭允厚言:「侍郎陳大道請恤張居正,元標不悅,修舊怨也。」先生言:「當居正敗時,露章者何止數百人,其間不無望風匿影之徒。臣有疏雲:『昔稱伊、呂,今異類唾之矣。昔稱恩師,今仇敵視之矣。』當時臣無隻字發其隱,豈至今四十餘年,與朽骨為仇乎?虛名浮譽,空中鳥影,世不以大人長者休休有容之度教臣,望臣如村樵裡媼,睚眥必報之流,則未與臣習也。」郭興治又言:「元標無是非之心。」先生言:「興治蓋為馮三元傅言發也。三元初起官見臣,臣語之曰: 『往事再勿提起。』渠曰:『是非卻要說明。』臣曰:『今之邊事家,具一錐鑿,越講是非,越不明白,不如忘言為愈。』蓋熊廷弼所少者惟一死,廷弼死,法不能獨無。但皇上初登寶位,才二年所,如尚書、如待郎中丞、如藩臬撫鎮諸臣,累累槁街,血腥燕市,成何景象?老成守法,議獄緩死之意,非過也。是非從惻隱中流出,是為真心之是非,即方從哲滿朝以酖毒為言,臣謂姑待千秋者,亦是非不必太分明之一證也。」再疏乞歸,始允。未幾卒。 逆奄追削為民,奪誥命。莊烈禦極,贈太子太保,諡忠介。 先生自序為學曰:「年少氣盛時,妄從光影中窺瞷,自以為覺矣。不知意氣用事,去道何啻天壤。又七年,再調刑部,雖略有所入,而流于狂路。賴文潔鄧公來南提醒,不敢放浪。閱三年,入計歸山,十餘年失之繆悠,又十餘年過於調停,不無以神識為家舍,視先覺尚遠,淨幾明窗,水落根見,始知覺者,學之有見也。如人在夢,既醒覺,亦不必言矣。學而實有之已,亦不必言覺矣。」 先生之學,以識心體為入手,以行恕於人倫事物之間、與愚夫愚婦同體為功夫,以不起意、空空為極致。離達道,無所謂大本;離和,無所謂中,故先生禪學,亦所不諱。求見本體,即是佛氏之本來面目也。其所謂恕,亦非孔門之恕,乃佛氏之事事無礙也。佛氏之作用是性,則離達道無大本之謂矣。然先生即摧剛為柔,融嚴毅方正之氣,而與世推移,其一規一矩,必合當然之天則,而介然有所不可者,仍是儒家本色,不從佛氏來也。 ·會語 ·講義 ·文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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