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鐘敲八下 | 上頁 下頁 | |
四六 | |
|
|
不,不,不!我冒險已經冒夠了!我承認,其他人的事情確實是讓人感興趣。可是,一旦自己成了受害人,而且把命都差點送掉了,他的感受又會是怎麼樣?噢,我親愛的朋友,那有多麼可怕!你說我這一輩子能忘得了這事嗎? 在拉·朗西裡這個地方,我過著無比安靜的生活。我的表姐埃美林,是一位老處女,她百般地愛護和照料我,簡直把我當成了一個病人。我的身體已經複元了,臉色很好。即使是這樣,說句真話,我也不會再對其他人的事情感興趣了。決不會!比如說,昨天,我就碰上了一件事,我為什麼要把這事告訴你,就因為你是個抱定了主意就決不會改變的人。你喜歡打聽人家的事情的那股勁頭,真像個多事的老太婆,老是把自己捲進那些跟你沒關係的事情裡去。昨天,我見到了一個很古怪的場面。安托萬內特帶著我到了巴塞科特那兒的一家酒店裡,我們坐在廳堂裡喝茶,周圍全是農民,因為那天是趕集的日子。這時,來了三個人,兩個男人,一個女人,他們一來,竟讓我什1剛才的談話都中斷了。 那兩個男人裡面,有一個是一個很胖的農民,穿著長外套,長著一張快活的紅臉膛,周圍長滿了白色的胳腮鬍子。另一個年輕些,穿著燈芯絨外衣,一張瘦臉,臉色蠟黃,而且一臉凶相。這兩個男人肩上都背著槍。夾在他們兩人中間的是一個小個子的、身材苗條的年輕女人。她外面披著件深色的披風,頭上戴著項毛皮帽子,而她那過分瘦削、極為蒼白的臉,卻長得讓人吃驚地美,非常漂亮。 「這是父親,兒子和兒媳婦。」我表姐輕輕地對我說。 「什麼!一個這麼漂亮的女人,怎麼會是那個鄉巴佬的老婆?」 「是的,是德·戈恩男爵的兒媳婦。」 「那老頭還是個男爵?」 「沒錯,是人人一個古老高貴的家族遺傳下來的,早些年,這個家族曾經是那座城堡的主人。他可一直像個農民那樣過著日子,一個打獵迷,一個大酒鬼,還是一個是非精,總是同人家有打不完的官司,現在差不多走投無路了。他兒子馬塞厄斯野心更大,很少下地去幹活,老在打官司上用心思。後來,他去了美洲。可是,因為沒錢,他又回到了村裡,打那起,他愛上了離這兒很近的一個小鎮上的一位姑娘,誰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那姑娘競答應嫁給他。5年了,她過的是一種與世隔絕的生活,唉,還不如說是像坐牢一樣的日子,成年就住在那小小的莊園屋裡,那屋子就挨著水井農莊。」 「同那父子倆住在一起?」我問她。 「不,那父親遠遠地住在村子的另一頭,住在一座孤零零的農場裡。」 「馬塞厄斯少爺喜歡嫉妒人嗎?」 「那是十足的一頭吃人老虎!」 「毫無道理地嫉妒人?」 「真是毫無道理,我說德·戈恩·納塔莉是這世界上最正直的女人,最近幾個月來即使有一個漂亮的年輕男人老在他們屋子周圍轉悠,那也不是她的錯。可德·戈恩這父子倆就受不了啦。」 「是嗎,那個當爹的也是這樣?」 「那漂亮的年輕人,是那個在很久以前買下那座城堡的家族的最後一代。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老德·戈恩有那麼恨他了。維格諾·傑羅姆——我認識他,也很喜歡他——是一個長相英俊、很富有的青年;他曾經發誓要同德·戈恩·納塔莉一起私奔。這些事,全是那老傢伙講出來的,他只要一喝醉就會講那件事兒。又來了,你聽!」 那個老頭坐在一群男人中間,這夥人正在拿他來開心,一邊灌他的酒,一邊拿一些事兒來逗弄他。他已經有幾分醉了,可還在往下喝。他說話時憤憤不平的樣子,加上他臉上那帶有嘲弄意味的微笑,真可說是一副最滑稽、最矛盾的畫面了。 「我對你們說,那花花公子是在白費氣力!不管他是圍著我們在那兒轉悠也好,也不管他是朝著那婊子做媚眼也好,全不管用。那個窩我們是看守得緊緊的!只要他一走近,就得讓他吃槍子兒,對不對,馬塞厄斯?」 他抓住他兒媳婦的手: 「那麼,你這個小婊子也就該知道怎麼來保護自己了,」他咯咯地笑著,「噯,你並不想要什麼人來勾搭你,是不是,納塔莉?」 她被這種字眼的稱呼弄得羞愧不堪,這位年輕妻子的臉刷地就紅了。這時,她的丈夫又吼叫開了: 「老爹,最好把你的嘴給閉上。別在公眾場所談論一些不該談論的事情。」 「影響一個人的名譽的事情,最好就是在公眾場合來解決。」那個老頭反駁說,「所有的事情裡,最讓我關心、也是最要緊的,莫過於德·戈恩家的名譽了;那個小小的浪蕩公子,就是再加上他那種巴黎的臭氣派,也不能……」 他突然停住了。就在他面前,站著一個剛剛進來的人,正等著他把話說完。這是一個個子很高、非常結實的年輕人,全身上下是騎馬的裝束,手裡拿著一根鞭子。 他那健壯而又堅毅的臉上,忽閃著一雙漂亮的眼睛,眼光裡面含著一絲嘲弄的笑容。 「這就是維格諾·傑羅姆,」表姐聲音低低地對我說。 那年輕人看來一點也不尷尬。看見納塔莉時,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德·戈恩·馬賽厄斯馬上走上前來,那年輕人從頭到腳地打量他,好像在說: 「嗨,你又敢怎麼樣?」 他的表情是那樣高傲,是那樣瞧不起對方,惹得德·戈恩父子都把槍從肩頭上拿下來,抓在手裡,就像射手準備開槍一樣。兒子的樣子更是怒火沖天。 傑羅姆在威脅面前,鎮靜自如,一點事也沒有。過了一會,他轉身走到酒店老闆跟前,對他說: 「啊,我是來找老瓦橋的。可他的店子關門了。你能幫我把這手槍套交給他嗎? 得給它補幾針了。」 他把槍套交給老闆,笑著說: 「我得帶著這支手槍,誰也說不定我什麼時候得用上它!」 然後,他還是那樣鎮靜,掏出一隻銀煙盒,拿出一支煙,點燃後走了出去。從窗戶裡,我們看見他騎上馬,慢悠悠地走了。 老戈恩抓起一杯白蘭地,一氣喝幹了,接著就破口大駡。 | |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