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亞森·羅平的隱情 | 上頁 下頁
二四


  他大聲咒駡亞森·羅平,為自己被捲進這個案子而惱怒,但還是下決心要查個水落石出。他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腦袋裡亂糟糟的。他努力想理清思路,從雜亂的事實裡,找到一個沒有被任何人注意到,連亞森·羅平也沒想到的細節,一舉破案。他在一家酒店匆匆吃了午飯,又開始散步。突然,他停下腳步,又驚奇又困惑。他走進了絮萊納街那道門,進了幾小時之前,亞森·羅平把他引進的房子。現在一股比他的意志更強大的力量又把他引來了。破案的辦法就在這裡,這裡有證明真相的全部素材。不管怎麼說,亞森·羅平的判斷是那麼準確,估計是那麼恰當,使他對這種料事如神的本事感到驚慌、困惑,不管他怎麼辦,都只能把敵手留給他的案子接著辦下去。

  他不再抵拒,走上四樓。門是開的,沒人動過那些物證。他把它們裝進口袋。他不能不接受大師的影響。可以說他此後的推理和行動都是無意識地在這種影響下進行的。

  假設那罪犯住在新橋附近,那就可以在新橋去貝爾納大街的路上,找到晚間營業的那家大糕點鋪。那些點心就是在那裡買的。這個調查沒花多少時間。在聖拉紮爾火車站附近,一個糕點商把一些小紙盒拿出來給他看。材料和形狀都和加尼瑪爾拿的那個完全相同。另外,一位女售貨員還回憶起她頭天晚上曾經接待過一位把頭縮在毛皮領子裡的先生。她注意到他戴著單片眼鏡。」

  「好了,第一個特徵得到了證實。」偵探想,「罪犯戴單片眼鏡」。

  接下來,他把那張賽馬報紙的碎片拼到一起,交給一個報販。報販一眼就認出這是《賽馬畫報》。加尼瑪爾立刻來到賽馬畫報社,要了訂戶名單,把住在新橋附近、尤其是住在左岸的訂戶姓名和住址記了下來。因為亞森·羅平是這樣說的。

  然後,他回到保安局,召集六七個人,作了必要的指示,就把他們派出去了。

  晚上七點,這幾個人中的最後一個回來,報告他一個好消息。一個叫普萊瓦伊的訂戶,住在奧居斯坦河街一幢小房子裡。頭天晚上他穿著一件毛皮大衣從家裡出來,在看門女人手裡接過郵件和《賽馬畫報》就出門了,將近半夜才回來。

  這位普萊瓦伊先生戴單片眼鏡,是賽馬場的常客。他本人就有好幾匹馬,供自己騎或者租給別人。

  調查如此順利,結果與亞森·羅平的預言是如此一致,使得加尼瑪爾在聽偵探彙報時,深受震驚。他再一次看出亞森·羅平的本事有多大。他在自己相當長的一生中,從未遇到這樣有洞察力、頭腦這樣清醒敏銳的人。

  他去找迪杜伊先生。

  「查出來了,局長。您有逮捕證嗎。」

  「嗯?」

  「我說事情都做好了,可以逮捕罪犯了,局長。」

  「您已經知道誰是殺害熱妮·薩菲爾的兇手啦?」

  「知道了。」

  「怎麼知道的?說給我聽聽。」

  加尼瑪爾有些猶豫,臉微微發紅,不過還是回答道:「碰巧,局長。兇手把有可能成為罪證的東西都扔到塞納河裡。有一部分被人拾到,交給了我。」

  「被誰拾到的?」

  「一個船夫。他不願講出名字,怕遭報復。不過我已經掌握了一切必要的罪證。事情很容易。」

  於是偵探講了偵破的過程。

  「您說這是『碰巧』!」迪杜伊先生喊了起來,「您說事情很容易!可這是您最漂亮的一仗。您把這件案子辦到底吧,親愛的加尼瑪爾多加小心。」

  加尼瑪爾巴不得快點辦完。他帶人來到奧居斯坦河街,圍住那座房子。

  問看門女人,回答說那個房客在外面吃飯,晚飯後一般都回來。

  果然,九點還差幾分鐘,看門女人探身窗外,向加尼瑪爾發出警報。加尼瑪爾馬上輕輕吹了一下哨子。這時,一個頭戴高禮帽,身穿毛皮大衣的先生沿著塞納河邊的人行道,穿過馬路,向這座房子走來。

  加尼瑪爾走上前去。

  「您就是普萊瓦伊先生嗎?」

  「是的,您是誰?」

  「我負有一項使命……」

  他來不及說完這句話。普萊瓦伊看到一些人從暗處突然走出來,就趕緊退到牆邊,背靠著底層一家商店的門,面對敵人。商店的護窗板已經關上了。

  「走開!」他喊道,「我不認識你們!」

  他右手揮著一根沉重的手杖,左手伸到背後,似乎打算開門。加尼瑪爾覺得他可能從那裡逃走,從某個秘密出口逃走。「算了吧,別開玩笑。」他走過去,說,「……你跑不了……快投降吧。」

  可就在他抓住普萊瓦伊的手杖那一瞬間,想起了亞森·羅平的警告:普萊瓦伊是個左撇子。他是在用左手摸槍。加尼瑪爾看到那人猛地掏出槍來,趕緊彎下身子。只聽見兩聲槍響。沒有傷著人。

  幾秒鐘之後,普萊瓦伊下巴挨了一槍托,倒在地上。到九點鐘,他已經被關在看守所了。

  加尼瑪爾那時已經很有名氣了。這次逮捕兇手歸案如此迅速,使用的方法十分簡單,警方很快將這些情況透露出來,更使加尼瑪爾名氣劇增。大家就把所有無頭案都算到普萊瓦伊的帳上。報紙則大誇加尼瑪爾的功績。

  案件的調查開始進展很快。首先,人們發現普萊瓦伊,真名為托瑪斯·德羅克,已經有過犯罪前科。另外,在他家搜查時,雖然沒有發現新的罪證,卻找到一團線,與捆紮那包物證用的線相似。還發現了幾把匕首,可能與紮傷死者的匕首相同。但是到了第八天,形勢大變。迄今為止,普萊瓦伊一直拒絕回答問題,現在,卻在律師幫助下,十分明確地表明自己發案時不在現場。那天晚上,他在貝爾熱遊樂園。

  在他的無尾常禮服衣袋裡,果然找到一張座位票和一張節目單,上面的時間是那天晚上。

  「這是事先準備好的證據。」預審法官反駁道。「那您就證明這一點吧。」

  普萊瓦伊回答道。於是進行對質。糕點鋪的小姐認為他就是那個戴單片眼鏡的先生。貝爾納街的看門人認為他就是來找熱妮·薩菲爾的先生。可誰也不敢肯定。

  這樣,預審沒有審出半點確鑿的事實,半點可以進行嚴厲指控的依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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