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勒布朗 > 亞森·羅平的隱情 | 上頁 下頁
一三


  「他的母親和妹妹波利納(她最後在日內瓦嫁給了一位表兄)都死了,只好由老女僕照顧他。兩人住在帕西那幢房子裡,平平靜靜過了好多年。但是到了一八一二年的一天,發生了一件富有戲劇性的事件。老女僕臨終前,找來兩位公證人,說出了一些怪事。她說包稅人在大革命初期,曾把一袋袋金銀送到帕西的家裡來,可在他被捕前幾天,這些口袋都不見了。據夏爾·德·埃爾納蒙從前告訴她——他是從父親那裡得知的——這些財富藏在花園裡,在圓亭、日晷與水井之間。她拿出三幅油畫作證。確切地說,是三塊畫布,因為它們並沒有裝進畫框。這三幅畫是包稅人在被囚禁時畫的。包稅人設法把畫轉到她手中,囑她把它們交給他妻子、兒子和女兒。夏爾和老女僕為了想得到這筆財產,一直沒有聲張。後來打官司,收回了房子,夏爾又瘋了。老女僕便獨自搜尋,但沒有結果,那筆錢財一直留在那裡。」

  「現在還在那裡?」亞森·羅平嘲弄地問道。

  「一直在那裡!」瓦朗迪埃先生叫道,「除非……除非被布羅凱公民弄走了。他大概嗅到了什麼。可是這種假設不大可能,因為布羅凱公民死的時候非常淒涼。」

  「那麼……?」

  「於是大家就找啊!波利納妹妹的兒女,從日內瓦趕來了。人們發現夏爾也秘密結過婚,有了幾個兒子。包稅人的所有繼承人都開始尋找。」

  「夏爾呢?」

  「夏爾閉門不出,過著絕對的隱居生活。」

  「從不出來?」

  「那倒也不是。而這個故事最不尋常、最神奇的就是這一點。每年,夏爾都被一種無意識的意志驅使,下一次樓,沿著父親走過的路線,穿過花園,時而在圓亭臺階上坐一坐——你們在這圖上可以看到圓亭——時而在井欄上坐一坐。到五點二十七分,他就起身回去。到一八二〇年他去世為止,這不可理解的進香朝拜,他一次都沒誤過。而這一天恰好是四月十五日,他父親被捕的周年紀念日。」

  瓦朗迪埃先生不再笑了,自己也被這個令人困惑的故事搞得不安起來。

  亞森·羅平思索片刻,問道:「夏爾死了以後呢?」

  「他逝世到現在,」公證人有幾分莊重地說,「很快就滿一百年了。夏爾·德·埃爾納蒙和波利納·德·埃爾納蒙的繼承人每年四月十五日都繼續進行這種朝拜。頭幾年,他們在花園裡進行了仔細搜索。沒有一寸地沒被挖掘過,沒有一塊土沒被翻動過。現在,這些工作做完了,他們幾乎不再尋找。

  有時,他們偶爾會毫無理由地搬開一塊石頭,或探測一下水井。不,他們像那可憐的瘋子一樣,坐在圓亭臺階上,像他一樣等待。您知道,這就是他們命運的悲哀。一百年來,他們從父到子,一代一代地都失去了……怎麼說呢?……失去了生命的活力。他們再也沒有勇氣,再也沒有創造精神。他們等待著,等待四月十五日到來。而到了四月十五日這一天,他們又等待出現奇跡。他們所有的人都淪落潦倒,貧困不堪。我的幾位前任和我,逐步地,先是經手賣掉了那座房子,後來又賣掉了花園的一部分和其他幾塊地。可是這一隅,他們寧死也不肯出手。在這個問題上,大家意見一致,不論是波利納的直系繼承人路易斯·德·埃爾納蒙,還是不幸的夏爾的後人,乞丐、工人一家、僕人、馬戲團舞女,都不同意賣。」

  又一陣靜默。亞森·羅平問:「那麼您的看法呢,瓦朗迪埃先生?」

  「我的看法是那裡根本就沒有什麼錢財。一個老糊塗的傭人的話值得這樣相信嗎?一個瘋子的怪念頭值得這樣重視嗎?如果包稅人真的把財產兌換成金銀,哪有找不到的道理?這麼小的地方,藏一張紙、一件寶物沒問題,藏一堆財寶,卻不可能。」

  「可是那幾幅畫呢?」

  「是啊,顯然是有這麼回事。可不管怎麼說,這一點能讓人信服嗎?」

  亞森·羅平低頭看公證人從櫃中取出來的那幅畫,端詳了很久,問道:「您剛才說有三幅畫?」

  「是的。這一幅是夏爾的繼承人交給我的前任的。路易斯·德·埃爾納蒙手裡還有一幅。第三幅,就不知下落了。」亞森·羅平看了我一眼,又問:「這三幅畫上都寫著相同的日期嗎?」

  「是的。是夏爾·德·埃爾納蒙逝世前不久,讓人把畫裝框時寫上的……都是15—4—2。按革命後的日曆,就是共和二年四月十五日。因為他是在一七九四年四月被捕的。」

  「啊!好,很好。」亞森·羅平說,「……這數字2意味著……」他想了一想,又問:「再問一句,行嗎?從沒有人自告奮勇來解決這個問題嗎?」瓦朗迪埃先生朝天舉起兩手,喊道:「您說什麼呀!這正是讓我們事務所煩惱的事。從一八二〇年到一八四三年,我的一位前任蒂爾邦先生,被德·埃爾納蒙家那幫繼承人十八次請到帕西。因為一些騙子、用紙牌算命的人以及光明異端派的教徒都向他們許諾,說能找到包稅人的財寶。最後定了一條規矩:任何願意探索財寶的外人,須先交一筆押金……」

  「多少錢?」

  「五千法郎。找到了,分給財富的三分之一,沒找到,押金歸繼承人。

  這樣一來,我就清靜了。」

  「這裡是五千法郎。」

  公證人嚇了一跳。

  「嗯?您說什麼?」

  「我說,」亞森·羅平從衣袋裡掏出五張鈔票,不慌不忙地攤在桌子上,重說一遍:「我說,這裡是五千法郎押金。請您給我開個收據,並請您于明年四月十五日,召集德·埃爾納蒙家的所有繼承人到帕西聚會。」

  公證人一下沒轉過彎來。我雖然已經習慣了亞森·羅平這種戲劇性的行動,仍然大吃一驚。

  「您是認真的嗎?」瓦朗迪埃公證人問。

  「絕對認真。」

  「不過我還是把我的看法告訴您了:所有這些令人難以置信的故事,沒有任何根據。」

  「可我並不同意您的看法。」亞森·羅平說。

  公證人看著他,就像看一個理智不健全的人。然後,他下了決心,拿起筆,在一張印花公文紙上起草了一份合同,寫明退休上尉雅尼約交了押金,並保證他發現財寶,可分得三分之一。「如果您改變主意,」公證人補充說,「請您提前一周通知我。我將在最後時刻才通知德·埃爾納蒙一家,免得讓這些可憐人抱太久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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