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霍桑探案集 > 舞後的歸宿 | 上頁 下頁
五四


  霍桑瞧著那老人,也低聲說:「他的熱度好像很高,大概不會有說話的可能了罷?」

  霍桑說到後面一句時,眼光移注到女護土的臉上。那護士非常靈敏,立刻搖搖頭,答覆霍桑的非直接的問句。我瞧見那老人的眼睛緩緩張開,不過他的眼珠似乎已沒有集中的能力,只空洞地向上面的承塵呆瞧了一下,接著又閉攏了。

  倪金壽向霍桑說:「他不能說話,也沒有多大關係。他的被刺的經過,松泉已說得很清楚。」

  霍桑點點頭,說道:「那很好。但我希望他能談話,不單是要他報告被刺的經過,卻還希望他說明他行刺的經過。」

  倪金壽微微一怔,他的驚異的眼睛向霍桑凝視著。原來他還沒有知道李芝范就是殺死王麗蘭的真凶。他的驚異原是很自然的。

  霍桑答覆倪金壽的無言的問句:「是的,他是這案子的真凶。不過那也沒有什麼關係。他的行動我也可以想像得出。我看這老頭兒不中用了,我們留在這裡沒有意思。你應趕快打一個電報到蘇州去,叫他的兒子李守琦快來。」

  倪金壽點點頭,說:「說起李守琦,我也得告訴你。蘇州警署的回電已經來了,李守琦的確是在昨天十八午飯時分到蘇州的。他今天還在蘇州。」

  我們從病房中出來一路下樓梯的時候,倪金壽又告訴霍桑那個荷生也已回警廳報告。他見了趙伯雄從豐泰煙紙店裡出來,又跟隨他去,不料走了不少路,終於給他跑掉。荷生沒有辦法,只得失望地回廳。

  霍桑微笑著答道:「這一次荷生失敗了。他從那煙紙店裡跟出來的,是個假趙伯雄,那真趙伯雄,卻已變做了一個白須白髮的老頭兒。」

  倪金壽驚詫地說:「白須白髮的老頭兒?我後來派到黃河路去的康年,剛才回來報告,他曾跟這樣一個老人到你寓裡去。莫非就是趙伯雄所化裝的?」

  霍桑道:「正是他,我已跟他談過一回,現在已把他釋放了。」

  倪金壽又作詫異聲說:「什麼?釋放了?他難道當真沒有關係?」

  這時我們已出了醫院的大門,走到停著的汽車面前。倪金壽有他自己的汽車,我仍和霍桑同車。這種解釋性的談話,勢不能繼續下去。倪金壽雖懷著滿腹疑團,也不能不暫時耐一下子。可是汽車一到警廳,倪金壽領我們進了辦公室以後,他先草了一個電報稿子,叫他的手下馬上拍發到蘇州去。接著他就要求霍桑解釋他的種種疑團。

  霍桑在燒著一支紙煙以後,便把剛才一切的經過,用簡括的語句,作一個總合的敘述。倪金壽聽了這一番解釋,自然有一種驚異的表示。他在霍桑將先前在寓裡我和他討論的一席話完全結束以後,便表示他的一半讚美一半詫異的結論。

  他說道:「真正的兇手,竟就是李芝範,我竟完全想不到。我正自詫異,剛才松泉帶回來一把——」

  霍桑似沒有聽得他末了的半句,忙著插嘴說:「金壽兄,你怎麼說不曾想到?你太健忘哩。今天早晨我們在麗蘭家討論的時候,你不曾說過那甲級皮鞋印子是兇手所留的嗎?這見解完全是正確的。」

  倪金壽忽現出局促不安的樣子。他的身子牽動一下,眼光也避到了地板上。他慢吞吞地說:「我老實說,那只是我的一種猜想,並沒有什麼根據。我以為這甲印的人也許是外來的兇手,卻想不到是李芝範。因為我實在不曾想到他會利用了陸健笙的皮鞋,弄出這麼一出把戲。」

  霍桑道:「那是你太著重在槍彈問題的緣故,因此便忽視了這是一件雙重謀殺案子。」

  倪金壽自言自語地說:「這件案子的內幕情形,委實太複雜了,我不能不承認我的眼力實在瞧不透。那麼,李芝范殺死麗蘭的動機,可是單為著金錢問題嗎?」

  霍桑點點頭說:「金錢是一個主題,還有毀婚的怨恨。據我看來——」他忽伸手到衣袋裡,從一本日記簿裡摸出一張紙來。他的眼光在這張紙上瞧了一瞧,兩粒有光的眼珠轉動了一下,他的意念上仿佛起了一個轉變。他把拿出來的這張紙重新摺好了,拿在手裡,並不給倪金壽瞧。他抬頭說道:「金壽兄,那松泉有過怎樣的報告?你先說一說,然後再討論李芝範的動機和行動,程序上比較適合些。」

  倪金壽點點頭,說:「好,讓松泉自己再說一遍。」他用手指在書桌邊上的電鈴鈕上捺了一下。有一個聽差馬上走進來。他吩咐說:「叫松泉進來。」

  霍桑把殘餘的煙尾丟進了灰盆,又把身子在沙發上靠得更舒服些,準備聽松泉的報告。兩分鐘後,那個體格魁梧的松泉已進來了。這個人我也不認識,但看他的神氣,和報告時說話的次序,足見他也是一個相當幹練而為警探界不易多得的人才。

  松泉開始說道:「我和荷生在上半天奉了倪探長的命令,派到青蒲路去。我們守了五個多鐘頭,那二十七號裡並沒有動靜,也沒有什麼人進出。直到下半天三點鐘光景,才見那老頭兒出來,我就跟著他去。荷生仍留在那邊。

  「那老頭兒在了一輛黃包車,到寶興路一家源昌珠寶鋪門前停下,一直走進去。我在門外等了好久——差不多近半個鐘頭。這時候珠寶鋪門前有兩個人徘徊著,一個穿一件灰色薄呢的夾袍,另一個穿一身蹩腳的西裝。我還不知道這兩個人有什麼目的。過了一會,那老頭兒從珠寶店裡出來了。那門外兩個人假意走開。老頭兒不再坐車子,步行著向東。他好像要找尋什麼所在,曾向路上的行人問訊過幾次。我跟在老人後面,回頭瞧瞧,見那兩個可疑的人仍遠遠地跟在後面。我雖懷疑這兩個人的行動,但又不便干涉他們。

  「老人走到相近寶興路口,忽閃進一條小弄裡去。我急忙趕緊一步,恰見他正拿出一個白色的小包,向弄堂口的垃圾箱裡丟進去。我急忙避開,讓那老人重新從小弄中回出來。我等他出弄以後,也連忙問進弄裡去,從垃圾箱中拿起那個小包,打開來一瞧,那是一把小刀,用一塊白手巾包著。」

  霍桑忽仰起了身子,舉一舉右手。「金壽兄,這把刀已交給你了罷?能不能讓我瞧一瞧?」

  倪金壽應道:「是的,我剛才正要告訴你松泉帶回來的一把刀,可以印合李芝範行兇的推想。不過我當時還有些莫名其妙。」他說著拍開了他面前的抽屜,拿出那個白巾小包來授給霍桑。

  霍桑把白巾展了開來,裡面顯出一把廉價的尖頭水果刀。我瞧見那刀的刀鋒約有四五時長,刀柄是木質的,有些兒橢圓形。這刀只須化上數角的代價,隨處可以購得。我瞧瞧那刀鋒,不見什麼血跡,但那塊包裹的白手巾上,卻染了不少血清,並且這白巾上還有不少污泥。

  霍桑瞧著我說道:「包朗,你總還記得麗蘭臥室中壁櫥裡的那雙黑紋皮皮鞋,曾經抹拭過的嗎?原來這塊手巾有過兩種功用:一種是抹刀,一種是抹皮鞋,」他把這刀照樣包好,放在倪金壽的書桌面上。「松泉,你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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