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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那汽車是什麼顏色的?汽車裡有沒有人?」

  「這個我不曾留意,說不出。」

  「那時麗蘭的會客室中有什麼人,你當然也不會瞧見。」

  「我不曾瞧見,因為汽車駛得很快。」

  霍桑聽到這裡,就立起身來。「好,你去吧,別的話再談。」

  那枯坐了好久的許三也站起來挺了挺腰。

  余甘棠也立起身來,張大了眼睛,驚喜地說道:「霍先生,你放我回去嗎?」

  霍桑搖搖頭。「不,我叫你回警廳去。」

  余甘棠又失望了。「霍先生,你既然相信我不曾行兇,怎麼還不讓我自由?」

  霍桑沉下了臉,答道:「自由?有這樣容易?你現在也知道自由的寶貴了嗎?可是太遲了些。你是個知識分子,竟會幹得出這種荒唐,墮落,和近於自殺的勾當。那你怎能不付代價?」

  余甘棠哀懇道:「霍先生,現在我明白了。以後我決計好好地做一個人。我既然沒有殺人——」

  霍桑搶著說:「你至少總有殺人的企圖。」他旋轉來,向那探員說:「許三兄,你帶著他回廳裡去吧。倪探長如果準備要向趙伯雄問供,請通知我一聲,我也想來聽聽。」

  許三點點頭,便向余甘棠撅一撅嘴,叫他先走。那少年便懊喪地向那辦公室的門口走去。但他還沒有走出門口,那許三忽搶前一步,伸出手去攔住他:「霍先生,倪探長關照我通知你一聲,那陸健笙已說明他昨夜不到揚子去的原因。他在另外一個女朋友家裡打牌,地點是大沽路九號,姓幹,不過這事是秘密的。他在臨走的時候,再三請求倪探長懇求你不要把他的事實登在報上。倪探長已經答應他。」

  霍桑點了點頭,嘴唇上浮出一絲微笑。許三就押著那少年出去。霍桑不曾送出去。不一會,門外的汽車聲音響動,分明余甘棠已被押回去了。我不等霍桑坐定,便忙著向霍桑質問。

  我道:「霍桑,那陸健笙怎麼樣?我聽許三的口氣,好像他已經走了。」

  霍桑慢慢地坐下來,答道:「是的,那是我叫倪金壽放他走的,讓他賣一個面子。」

  我詫異道:「這個人本來沒有關係嗎?」

  「我想沒有——在情勢上,他不會打死王麗蘭。後來他說話時的聲音狀態,也給予我同樣的印象。」

  「但你在警廳裡對付他的那種態度,卻並不和你此刻所說的一致。」

  霍桑嘴唇上的有含意的微笑又一度顯現,「那是他的那副勢利架子的反應。我想煞煞他的驕氣。你總知道我生平最厭惡勢利!」

  我又道:「不過他的足印又怎樣解釋?他的那雙圓頭的皮鞋,尺寸不是和地板上的甲印相同的嗎?他雖說昨夜裡不曾進麗蘭家裡去,但他的腳印怎麼會留在屍屋裡面?

  霍桑的笑容消滅了,代替的是一種凝目皺眉的苦思神態。他頓了一頓,緩緩地說:「這個問題固然還不能解釋,不過暫時放他去也沒有關係。他也跑不了。」他的眼光在書桌面上停留了好一會,忽又回過來瞧著我說:「包朗,你總也瞧見,那看門的老毛也穿著一雙皮鞋。那皮鞋雖已破舊,但也是圓頭的,尺寸似乎也不小。是不是?」

  我點頭道:「是的。那麼,你想這個甲印是老毛留下的嗎?」

  霍桑忽然站起來,搖著頭,自言自語說:「我不知道。我委實還解釋不出。」他把兩隻手放在背後交握著,開始在辦公室中低著頭踱來踱去,顯見他又已陷入深思狀態。

  室中靜默了一會,霍桑仍沒有什麼表示。我又有些忍耐不住。

  「霍桑,你在想什麼?照你說,那陸健笙既然已解除了行兇的可能,余甘棠的供詞假使完全可信,也不像那案中的主凶,那麼,三個嫌疑人只剩趙伯雄一個人了。現在又根據余甘棠的證實——那自然要憑他的話完全可信。作一個先決條件——趙伯雄的嫌疑,更要加深了一層。他實供出來,自然可以水落石出。你怎麼反而這樣子躊躇不決?——霍桑,你想些什麼?怎不說出來聽聽?」

  霍桑的步子仍舊不停,神思惝惚地答道:「我在想趙伯雄的冷笑,又在想——」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把他的語聲打斷了。霍桑忙奔到電話機旁。我也跟著他走過去。好像我有一種本能的直覺,覺得這一次電話裡會有什麼驚人的消息。霍桑拿起聽筒接話以後,我知道對方是倪金壽。倪金壽的聲音特別響亮,我站在旁邊,句句都聽得清楚。那消息果真是驚人的。

  倪金壽道:「霍先生,事情弄僵了——僵透了!趙伯雄已經走了!」

  霍桑那只握聽筒的手,也震了一震,張大著眼睛問道:「走了?可是逃走的?」

  「不是,崔廳長放他走的。我在家裡吃過了飯,趕到廳裡去,準備要向趙伯雄問話。據說他起先寫了一個紙條給廳長,後來又要求打一個電話出去。一會,廳長就叫他進見,談了一會,當場把他放掉。你想這件事尷尬不尷尬?」

  「奇怪!」霍桑除了這兩個字以外,竟說不出別的話。他呆住了。我也認為這個消息太出人意外,一時非但想不出應付的步驟,連那崔廳長憑著什麼理由,竟濫用權力,把這樣一個最重要的嫌疑輕輕放掉,也完全捉摸不著。不料那驚人消息又接連著從電話中傳出來。

  倪金壽又說:「霍先生,還有呢,據秦墨齋告訴我,白醫生剖驗的結果,竟說王麗蘭是被刀尖刺破了心房致命的,並不是被槍彈打死的。霍先生,你想這事僵不僵?我們的這半天工夫,不是都白忙嗎!」

  霍桑一聽這話,神經上好像起了劇烈的變動。他把聽筒往電話機上一擱,竟不再說話。他在電話機旁邊,靜默了兩三秒鐘,便舉起左手,看看他腕上的手錶。接著,他的臉上忽現出一絲苦笑。

  「包朗,你真有先見之明!我不能不佩服你!——現在已兩點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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