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霍桑探案集 > 舞後的歸宿 | 上頁 下頁
一六


  老毛道:「那可和昨夜的情形大不相同。那天戲散場時已經半夜後一點鐘。我回到這裡時,樓上樓下已沒有燈光,大門也已鎖上。我開門進來,回房去睡。一些沒有異樣。」

  霍桑丟了煙尾,又道:「好,昨夜裡你進了大門,就回你的門房裡去,不曾到這客室裡來過嗎?」

  老毛道:「沒有——先生,你總也明白,我不便進來啊。」

  「那末,回房以後,你又怎樣?」

  「我已告訴你了啊。我塗了一些萬金油,喝了一杯冷茶,馬上就睡,一睡下去就睡著了。」

  「這樣說,那個客人什麼時候去的,你也不知道嗎?」

  「當真不知。我睡著以後,直到那槍聲發動,才被驚醒。等到我穿好衣服皮鞋走出來時,瞧瞧大門,依舊虛掩著沒有下鎖。那時李老爺跟金梅也已下樓。我聽得李老爺在客室中亂叫:『誰打死伊的?誰打死伊的?』我才知道王小姐已出了毛病。我走上石階,看見正門開著。我把門口的電燈開亮了。發見門口裡面的地板上,有幾個奇怪的腳印,我就喊起來。李老爺跟金梅也出來了。」

  「那時你就用木板將足印蓋起來嗎?」

  「是的,因為我既然知道半夜裡有一個奇怪的客人,天又下著雨,這地板上的足印,當然很有關係,就回到房裡,抽了幾塊鋪板,蓋在足印上面,才走進來。」

  霍桑點點頭。這點頭的動作仿佛有傳染性,影響到了倪探長。我記得倪金壽剛才聽金梅報告時,曾懷疑老毛何以特別重視這個足印,現在聽了他的解釋,分明也認為合理,故而不期然而然地點點頭。

  霍桑又問道,「你說下去。以後又有什麼動作?」

  老毛道:「我們商量了一回。金梅主張打電話報告陸經理跟姜小姐。因為姜小姐是王小姐最好的朋友,常在這裡出進,昨天下午也來過的。當金梅打電話的時候,我曾陪李老爺到二層樓上王小姐的房間裡去瞧過一瞧,一些沒有異樣。伊的床上的被褥鋪得整整的,沒有睡過,好像王小姐回來以後,不曾上樓去過。」

  「你們怎麼能夠進房裡去?可是有房門鑰匙的嗎?」

  「不是,房門沒有鎖。王小姐要讓金梅進去收拾房間,故而伊出去時房間往往不鎖的。」

  「以後你就出去找陸經理和姜小姐嗎?」

  「是的。金梅的電話都打不通,我就到快樂舞廳去找姜小姐,沒有碰見。他們告訴我,伊陪了舞客到仙宮去了。我趕到仙宮,又撲了一個空。我跑痛了腿,才在光明舞廳裡找著姜小姐。伊聽得了這個消息,主張應得先報告陸經理。陸經理既然不曾回家,伊料想他總在什麼旅館裡賭錢,就陪我走了好幾個旅館,卻總沒有找著,接著我就陪姜小姐回來。那時天已亮了。」

  霍桑立起身來,伸了一個懶腰,向老毛揮揮手。「好了,你回門房去罷,如果有什麼別的話,再來叫你。」

  老毛點點頭,向倪探長偷了一眼,見沒有什麼反應,便馬上回身走出去。

  倪金壽也站起來向霍桑說:「這屋子裡的四個人,已查問過三個,還剩一個老媽子吳媽,也許更有重要的情報。要不要去叫伊進來?」

  霍桑點點頭。倪金壽就走出會客室去。霍桑走到那低矮的鋼條窗面前,站住了不動。他好像要吸收些新鮮空氣,可是他的眼光注視著窗外的那棵在陽光裡顫動的瘦細的月季。他的眉毛也緊蹙著,顯見他對於這疑難的問題正在絞濾他的腦汁。

  ◎第四章 幾種推想

  倪金壽的希望並沒有實現。他希望那老媽子有什麼更重要的情報,結果卻等於零。吳媽是個四十歲以外的揚州人,圓胖胖的臉兒,配著一副不相稱的小嘴小眼,正中央還聳起了一個朝天鼻孔,如果攝在膠片上面,只要這尊相映上銀幕,不開口也夠使觀眾們發笑。不但伊的嘴臉告訴我伊的腦筋不會十分靈敏,因為伊身體上脂肪的過剩,伊的動作也很笨拙。當伊蹣跚地走進來後,兩隻狹縫的眼睛只向我們三個人亂瞧,兩隻手也沒有安放的場所,拉住了那件深藍色的海昌市老式短衫的角,不住地撚卷。

  伊的答語裡面十句裡倒有七八句「不知道」。其實伊只來了兩個月,對於伊主人的複雜的生活方式,的確不能夠領會。伊所知道的事實,也是我們早知道的;比較有價值的,就是伊證實了上一天十八日晚上,伊和金梅吃夜飯時,那趙伯雄的確來過。伊對於趙伯雄的狀態,有過這樣幾句描摹:

  「他的眼睛突出了,臉兒也鐵板板的,問話時怪聲怪氣,說話又不多。他聽說王小姐不在,鼻子裡哼了一聲,便氣衝衝回出去。我給他一嚇,一根魚骨險些兒鯁住在喉嚨裡!」

  此外伊對於余甘棠的行動也補充一種新的證明:

  伊說道:「在大前天十六日晚上吃過夜飯,我出去買洋火回來時,看見余少爺在門口偷偷地張望。我招呼了他。他好像吃了一嚇,忙叫我不要聲張。他還給我一張鈔票,我沒有拿——我不敢拿。」

  霍桑問道:「他可曾向你說什麼話?」

  吳媽道:「他問我王小姐在不在。我告訴他不在。他又問趙少爺這幾天來不來。我說常來。他點點頭,便又悄悄地走開。」

  關於上夜凶案發作的事,伊簡直莫名其妙。伊自己承認一睡下去就像死去的一般,連槍聲都不曾聽得,直到金梅打發老毛出去以後,才到伊房裡去叫醒伊。故而伊對於昨夜的一切經過情形,實在沒有什麼有意思的情報。倪金壽在失望之余,將吳媽打發了出去,就把筆記冊放在衣袋裡,要求和霍桑開始討論這一件疑案的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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