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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他向我說道:「包朗,你把這雙籃球鞋快換上了,汽車已等在門外哩。」

  我問道:「我們既乘汽車,為什麼還要換鞋?」

  「那自然有用。現在時機很急迫,請你暫時不要多問,趕快換吧。」

  於是我憑著兵士們得到緊急集合口令後的動作,在一分鐘內已換好鞋子,再一分鐘,我們已上了汽車。霍桑在上車時向他的忠心的舊僕施桂附耳說了一句,又吩咐汽車夫駛往斜橋路去。我們的汽車便立即像風馳電掣般地開動。

  我忍不住低聲問道:「我們往斜橋路去?」

  霍桑點了點頭,他的嘴唇仍緊緊閉著。

  我又道:「可是到河南會館裡去?」

  「正是,你猜想得巧妙!」

  「莫非你要去見見那個管會館事務的龐伯年?」

  「不是,我去訪問王保盛的母親劉氏。」

  「什麼?」

  「輕聲些,別大驚小怪。」

  他怎麼要去訪問屍體!這當然不像是笑話。那末,這句話有什麼意思?

  我又低聲問道:「霍桑,你到底要幹什麼?莫非竟想開棺?」

  「是啊!你又猜著了!」他從他的外衣袋中摸出幾件東西來給我瞧,一個電筒一個鐵錘,一柄推子。

  我驚訝道:「霍桑,你須謹慎些。這是犯法的勾當啊!」

  他點點頭道:「是,我知道的。但我們為保障法律而犯法,不能與尋常的罪犯一概而論。」

  「這究竟是冒險的。難道除了這一著,你竟沒有別條路進行嗎?」

  「是,我也希望我能夠避免這最後的一著。」

  「那末,你現在去幹什麼?」

  「我去證實你告訴我的一句話。如果這證明我認為滿意,那末,這些東西也就可『備而不用』了。」他說時他把那鐵錘和鐵錐放在左邊的袋中,又把電筒放在右邊的袋中。

  「你要證實我的什麼話呀?」

  「唉,這裡已是斜橋路了。」他用手在車廂玻璃上輕輕叩了一下:「車夫,就停在這裡。」

  我們停車的地點,距離河南會館還有十多家門面。霍桑叫汽車夫把汽車停在一條叉路的轉角,就回身向會館方面走去。那會館的前門並不直靠馬路,卻縮進一丈多路,這條路日間本不很熱鬧,這時更陰暗而冷清。

  我們走到會館門前,館的鐵門已經關了。霍桑並不叩門,卻向會館東西隔圍牆的一條小弄中走去。

  霍桑低聲說道:「王保盛不是說過他母親的靈柩寄放在後面荒字號裡嗎?」

  我應道:「正是。我記得他還說過荒字號就是沿後圍牆的。」

  那會館的後部隔著一塊空地,不但沒有人跡,連小弄中的電燈都照射不到,黑尷越的一片空場,望去似有一種恐怖景象。霍桑重新回到那條我們剛才穿過的小弄回,探頭向券中瞧瞧,接著回到後面的圍牆腳下,仰起頭來向圍牆端詳。這固雕的高度約有九尺光景,牆的本身用灰色的新方磚砌成,不加粉刷,牆黝上排著豎立的瓦片,構造得非常堅固。

  霍桑端詳了一會,便把外衣的紐子解開,隨即將外衣脫了下來放在牆邊的地上。他忽從腰間解下兩根有小指粗細的麻繩,繩的一端各附著一個鐵鉤。這繩鉤是他發明的一種器械,本用做打撈池塘中的沉物用的。我記得在好多年前,我們所經歷的箱屍案中,霍桑曾利用過這個東西,的確有效。此刻他忽又拿出這種東西來,分明想借做爬牆的梯子。他把那繩子理了一理,打了幾個結,就用右手捏著鐵鉤,把身子一蹲,現出一種飛標槍的姿態。那鐵鉤便脫手飛起,鉤住在牆邊的瓦縫中間。他把那繩拉了一拉,覺得已足夠是期一個人的重量,便把另一條繩繞了一繞,放在短褂袋中,又偏著身子從外衣袋中摸出帶來的三種應用器械,同樣放在他的衣袋中。

  他低聲向我說道:「你先在這裡站一站,我進去瞧瞧。如果沒有必要,你也用不著費這一番爬牆的氣力了。」

  我勉強點點頭,心中卻不很滿意。因為他到裡面幹些什麼,我很願意親身參加。這種似犯法而非犯法的動作,含有一種特殊的驚驚的感覺,是我所最喜領略的。但霍桑既不願我進去,或者另有用意,我一時不便反抗。

  他又叮嚀道:「你小心些。我料想裡面都是殯房,不會有什麼活人。但牆外面卻情形不同,你須注意才好。

  我輕輕答應了一句。霍桑就把短褂的紐子扣了一扣緊,用手拉住了繩,兩腳離地,便漸漸兒揉升上去。霍桑這種爬牆動作,在我眼中已認為非常敏捷,不過在那班迷信於「一躍數丈」的俠客的人們看來,一定還不免要譏笑他的技術的幼稚哩。

  一會兒,霍桑的兩手已攀著了牆巔兩邊的簷邊,他就施展一種運動家盤杠的姿勢,把他的兩臂一曲,上身便抬升起來,他的腳尖夾住了蠅結,用力一抵,上半身便已爬上了牆頭,接著,他的右腳已如牆巔,左腳也跟著上去。這時我見他的身子仿佛已橫睡在牆上。他正在把身子撐起來的時候,我忽聽得哎喲一聲,牆巔上已不見了霍桑的影蹤!

  這一驚真非同小可!霍桑是不是跌下去了?我絕不猶豫,忙拉住了那條繩子,急速線升上去。等我爬上牆巔,探頭向牆裡面一瞧,一團黑漆,竟完全瞧不見什麼。我非常驚奇。莫非他遭了看守人的暗算?萬一如此,這件事有口難辯,不知要僵到什麼地步!我又不敢發聲呼叫。怎麼辦呢?正在躊躇不決的當地,我忽聽得牆腳下有輕微的呼聲。

  「包朗,我在這裡。」

  我定了定神,我的目光和裡面的黑暗相習,才瞧出霍桑蹲在牆腳旁邊。我不顧他先前的叮嚀,便把兩足踏在豎立的瓦片上面,向下一溜,立即跳到了地上。

  我湊到霍桑的耳朵,問道:「你怎麼樣?莫不是偶然失足?」

  霍桑答道:「不是失足,是失手。」他說時他的右手仍撫摸著他的左臂。

  我才記得他的左臂新近受過槍傷,這時當然還沒有完全痊癒。

  「唉,我倒忘懷了!你的左手當真不應這樣子用力。可曾跌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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