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霍桑探案集 > 矛盾圈 | 上頁 下頁
一五


  他緩緩應道:「昨天包先生也參加偵查的,我們約略有些成績,等一會可以告訴你。但你說的特別謹慎有什麼意思?」

  王保盛把身子僂向前些,依舊現出一種防人家偷聽似的模樣。

  他道:「霍先生,昨天晚上鎮江方面來了一個電報,那是我姨母的表兄許邦英打來的回電,說他決定今天乘早車到上海來。」

  我記得王保盛昨天曾說過,那個和他父親合股經商的潘之梅,曾提起過這許邦英是在鎮江當律師的。潘之梅所以特別提起這人,又表示不願參加這件曖昧的事情,一定就是顧忌這個人不容易應付,那時保盛世果真有同樣的表示。

  「霍先生,我不能不告訴你。這許邦英陰險異常,他借著律師的招牌,專幹種種恫嚇敲詐的事情……唉,我說出來也慚愧,我父親在世的時候,也曾吃過他的虧,故而這幾年來彼此已斷絕往來。這一次我讀他的回電的口氣,分明是我姨母特地去請他來的。霍先生,你想他們為什麼去請他來?」

  我不禁插口道:「莫不是請他來分析家產?」

  王保盛瞧著我答道:「這倒不成問題,當時我哥哥保榮分居的時候,已分析清楚,保榮的一份已給他自己花完。現在除了失竊的現款和首飾不算,還有些股份存款,和鄭州老家裡的一名屋子五百畝田,應由我和我妹妹平分。這事已立有筆據,不致有什麼爭執。我相信這位表舅舅特地趕來,一定有特別使命。」

  霍桑淡淡地說道:「你以為你姨母幹了什麼犯法事情,自己心虛,故而請他來掩護的嗎?」

  王保盛張大了他的一雙小眼,點頭道:「對,我料想他如此。你以為怎樣?」

  霍桑也點頭道:「這的確是可能的。」

  「那末,你們兩位先生的行動,不是應加意小心些嗎?不然,他是靠弄法律吃飯的,萬一給他抓住了什麼把柄,不但我母親的冤恨沒法伸張,也許反而連累你們兩位。那我怎麼對得住人?

  霍桑的牙齒似在微微咬他的嘴唇,他的眼珠偏在右角,視線集中在耶條天津出品的地毯上面。他的手又伸到短褂袋裡去,摸出那只熟皮的煙盒。

  他緩緩說道:「包朗,我們的行動的確不能不審慎些。我們在得到相當的人證或物證以前,還不能貿貿然貫徹我剛才所說的計劃。對不起,你給我把我們昨天的經歷向保盛尼說一遍吧。」

  霍桑從他的籐椅邊上拿起那張我所寫的結論紙交還了我,他自己卻擦著火柴,燒著了紙煙,把身子仰靠著椅背,又現出那種閉目養神的狀態。我就先把霍桑昨天在會館方面,潘之梅方面,和警區方面所調查的結果告訴了他;又把我自己的經歷約略說了幾句,末後,才將四種結論授給他瞧。王保盛經過了一度沉默,忽而從他的椅子上直跳起來。

  「唉,我明白了!霍先生,我告訴你,我母親的被害,我妹妹保民定是主謀。那動手實行的,大概就是這姓唐的混蛋!唉,霍先生,包先生,我相信一定如此!一定不會錯誤l」

  我覺得王保盛又顯出了神經性狀態,他的小眼球仿佛要和那眼鏡片接觸,他的額角上的青筋也隱隱地暴露出來。

  霍桑忙仰直了身子,作溫慰聲道:「保盛兄,坐下來。你剛才既勸我們舉動上謹慎,那末,你自己也不應這樣子著急,這件事我們必須用縝密的頭腦來應付。你還是安靜些把你的意見說出來。你有什麼理由相信你妹妹是主謀的人?

  王保盛的喘息寧靜了些,點頭道:「好,好,我來告訴你們。我起先還疑心動手的大概是我哥哥保榮,但我現在回想,他在花完了產業落魄以後,我母親依舊收留他進來。他如果有些兒人性,總有些感激的心,料想不致於這樣狠心。可是那保鳳是一個深沉莫測的女子。伊平日難得說話,和我的性格恰正相反。這一次伊因著我母親反對伊的婚姻或戀愛勾當,就下這毒手,委實有充分的可能性。況且伊前天夜裡曾私下到樓上來窺探我,今天清早伊又有那種詭秘舉動,處處都顯得伊處於主謀的地位。」

  霍桑現著注意的神氣,忙問道:「今天清早伊又有什麼詭秘舉動?」

  王保盛道:「這一著我本來也準備來報告你的。我認為這裡面有重要的關係,也許可以做一種線索……唉,霍先生,我覺得我的心跳得厲害。你可能讓我坐一坐,停一停喘?」

  ◎六、送信人

  王保盛在飲過了一杯茶,又經過了兩三分鐘的靜坐,他的過度緊張的神經才鎮靜了些。於是他就繼續報告他所說的保鳳的詭秘行動。

  他道:「昨夜裡我睡的時候,特別小心,把房門用鐵閂閂上,又移了兩支方凳堵住在門上,以防萬一有什麼意外。但夜裡卻並無動靜,我因著精神上的不安,並沒有酣睡,如果有什麼聲響,我一定會得驚醒。可是得了今天清晨玻璃窗上剛才微微發白,我忽聽得樓下我姨母的房間裡已有聲音,那聲音瑣細而輕微,帶著些詭秘意味,似防人偷聽的樣子。我立即加以注意,從床上輕輕起來,先把耳朵貼在地板上細聽,起先有一種切切私語的聲音,接著又聽得有人在樓下房間裡走動。我急急穿好衣服,開了房門,輕輕走到樓梯頭上,留心傾聽。我聽得樓下的房門已悄悄地關了,等了一回,卻不聽得其他聲音。我索性走下樓梯,到了半梯的轉折處,向梯旁的玻璃窗中瞧瞧,那時天色還沒有亮足,但那一小方後天井中已可以約略辨物。我瞧見保鳳正從這小天井中經過,向廚房裡走去。

  「這時候那新來的江北媽子還沒有起身,保鳳為什麼一個人先行起來?伊分明要從後門裡出去了。伊如果要買什麼東西,當然會喚叫那江北媽子。伊這種行動上詭秘的模樣,更足證明伊出去一定有什麼秘密勾當。我在一刹那間構成了這個結論,便也輕輕下樓,準備尾隨著伊出去。

  「我走下樓梯時,果真見那江北媽子還睡在那客堂後面的小間裡沒有起身。我進了廚房,保民已不見了,後門果真虛掩著。我為小心起見,把後門拉開時特別輕緩,等到開了後門探頭出去瞧瞧,保鳳已不見蹤影。我吃了一驚,連忙追趕出來,走過了那第七號的後門,便向那條南北向的總弄的兩端望望,弄中冷清清地寂靜無聲,還不見保鳳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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