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范·戴恩 > 香水殺人案 | 上頁 下頁


  不過,木雕的窗格和渦卷形的樓梯扶手仍舊透露著昔日的風采,一座又寬又長的壁爐,也依然保存得很好。我們被帶到一個好得不能再好的位子——座位靠近壁爐,因為沿著牆壁的桌子都稍微架高了一些,這使我們得以一眼望盡夜總會的每一個角落。我們的右邊遠處是主入口,左邊是管弦樂隊演奏的地方,正對面則是通往大廳的一道拱門,從拱門往後看,還可以看得到通往樓上的、鋪著地毯的樓梯。

  萬斯點過菜之後,往椅背上一靠,點上一根法國煙,似乎無比自在、放鬆。但是我很快就發現,他那半開半閉的眼皮底下的一雙眼睛,其實一直在不停地仔細觀察著周圍的人。

  不一會兒,他突然傾身向我,低聲對我說:「天啊!我的老花眼一定是在跟我開玩笑。你注意看,我們右邊靠近入口附近,不是那個帶香櫞氣味的、令人驚異的女孩又是誰?陪伴她的,是個衣著華麗的鄉村小夥兒。我真想知道,他到底是那位護花使者普特呢,還是另一位更讓人尊敬的、滴酒不沾的勃爾斯先生?」

  我馬上就認出這個服飾講究的年輕人,並告訴萬斯,他毫無疑問的就是普特先生。

  「我一點也不意外,」萬斯回答,「這女孩喜歡這種最古老的追求方式。天啊!普特最終會得到她的芳心嗎?可我卻認為,真正的贏家應當還是勃爾斯先生。」他溫和地笑著,「只有一種戰爭永遠不會停止,那就是情場戰爭。假如今晚勃爾斯也在場,他一定會被惹得妒火萬丈的。」

  萬斯悠悠地吐著煙,再度環視整個夜總會。不久,他的目光好奇地停留在遠處的一個角落,在一張小桌子邊坐著一個孤單的人。

  「不騙你,你相信嗎?我認為我已經發現了勃爾斯先生,我想像中的三角關係裡悲哀的那一角。至少這位男士符合了所有的必要條件——他孤單一個;他的年紀和那女孩很相稱;他的表情很嚴肅;那張餐桌的位置,正好可以觀察這位迷人的仙女和同伴;他一直密切注視著她,臉上的不悅和爐火顯而易見;擺在他面前的食物,一點也引不起他的食欲;他桌上沒有酒或其他酒精的飲料,因為勃爾斯從不喝酒……」萬斯說這一番話時,我的眼光跟著他看過去,仔細觀察了一下這位年輕男子。他的臉龐端正,有點皺紋,眉毛向上挑起,闊的前額給人一種涉世頗深的印象,憂鬱的雙眼分得較開。他穿著整潔樸素,與那位衣著華麗的普特形成強烈的對比。

  在夜總會例行演奏的短暫休息空當,這個正被我們注意著的孤單年輕男子,突然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並且很快地以一種堅定的姿態走向艾倫小姐和她同伴的桌位。

  然而,他明顯遭到了冷遇,對他的出現,艾倫小姐和她的同伴不約而同地皺著眉頭,沒有任何友好熱情的表示。

  艾倫小姐揚起眉毛,做出傲慢的姿態,這與她給我們留下的深刻印象大相徑庭。她的同伴則擺出一副輕鬆的架勢,毫不掩飾他的得意之態——在征服情人和刺激情敵這兩個方面,他扮演著勝利者的角色。從勃爾斯身上——假如他是勃爾斯—普特一定已經非常充分地滿足了自己的虛榮心,加上這位年輕少女的故做不屑,第二者的沮喪及屈辱感更增強了。很快,他轉過身子,沮喪地折回到他的桌位上。

  萬斯饒有興味地觀察著這一小段頗具戲劇性場面。

  「這是一場愛情的戰爭,」他說,「年輕的戀情正在經受痛百的煎熬。女人的心,永遠都這麼折磨人。」

  大約二十分鐘過後,米奇從大廳入口處穿過餐廳,一直走到管弦樂高臺正後方表演者專用的小餐桌旁,帶著殷勤的笑容向一位女藝人欠身致意。那個滿頭金髮、時尚漂亮的女藝人,正是知名的女歌手,也就是凱奇所說的「禿鷹」班尼過去的老情人——狄克絲·黛爾瑪。

  黛爾瑪滿面笑容與米奇打招呼,其親密的程度,似乎超過雇主和雇員的關係。米奇拉出椅子面對她坐下時,我發現,萬斯不但專注地在注視著他們,而且從他的目光看來,那可不光是單純的好奇。

  當我的視線再回到歌手的桌位時,狄克絲·黛爾瑪和米奇已經開始了某種私人間的談話。他們的上半身都儘量向前傾斜,顯然不希望被周圍的人聽見隻言片語。米奇不時地打著一些手勢,狄克絲·黛爾瑪則不斷點頭。接下來,當說話的人換成了狄克絲小姐之後,米奇也扮演了點頭稱是的角色。

  在以這種公開而又私密的方式短暫、迅速地交談之後,兩人又都若無其事地靠回椅背。米奇向經過的侍者點了東西,幾分鐘後,侍者帶回來兩隻裝著玫瑰色飲料的高腳杯。

  「太有趣了,」萬斯低聲說,「我真想知道,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麼——」

  5.可疑之人

  5月18日,星期六,晚上9點30分

  在餐廳的另一側,克瑞絲·艾倫優雅地從普特先生身旁站起,仿佛道別般地向普特輕盈地揮了揮手。

  「天啊!」萬斯微笑著對我說,「不按牌理出牌的仙女正向我們這兒走來。假如她認出了我,那麼,我今天下午瞎編的那個故事,就要被戳穿了……」話聲未落,她已經發現了我們,兩隻大眼睛盯著萬斯看,認出確是我們之後,她驚喜地伸手一指,跟著走到我們桌邊。

  「晦!這麼巧,」她先是高聲打招呼,接著就壓低聲音訓斥萬斯,「你真是一個非常大意的人!真的是非常大意。你難道不知道在這兒很容易被人發現?比如說走來走去的侍者,或者是認得你的某個人。」

  「或者,你。」萬斯微笑著說。

  「哦!但是我不會。你不記得嗎?我答應過不說的。」她一邊說著一邊坐了下來,還帶著陣陣銀鈴般的笑聲,「我一直認為,人應該謹守諾言,我想你知道我的意思……但是我弟弟卻不這麼想,他從不遵守什麼諾言,已經好幾次了,他都因為不把自己的承諾當一回事而惹上麻煩。哎,他老是惹上麻煩,也許是因為他總是那麼野心勃勃……對了,你有野心嗎?」

  「談到承諾,」萬斯說,「你信守你對勃爾斯的所有承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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