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范·戴恩 > 金絲雀殺人事件 | 上頁 下頁
六三


  「你不會是說真的吧!」馬克漢用一種毫不掩飾的懷疑聲調諷刺說,「就是史帕斯伍德!我親愛的凡斯,你真的打敗我了。我要立刻打電話給希茲,讓他擦亮手銬。不過,不幸的是,『隔山打牛』這種奇跡,在這個年頭似乎不太可能發生……讓我再幫你點一客牛角麵包。」

  凡斯伸出雙手做了一個誇張的手勢,表示他極度的失望。

  「對一個受過教育的文明人來說,馬克漢,你對視覺幻象的判斷實在是處於相當幼稚的階段。我是說,你就像兒童那樣深信魔術師真的從禮帽中抓出一隻兔子,只因為那是他親眼見到的。」

  「你在人身攻擊。」

  「可以這麼說。」凡斯愉快地表示同意。「不過為了讓你不再被所謂『依法認定事實』所蒙蔽,我必須採取一些激烈的手段。你太缺乏想像力了,老傢伙。」

  「難道你要我閉著眼睛,想像史帕斯伍德坐在史杜文生俱樂部樓上,然後把手伸到第七十一街去?這我可辦不到,我只是個普通人,這樣的景象會讓我覺得非常荒唐,有點像荒誕的夢……你不吸印度大麻吧?」

  「這麼說吧,這個想法聽起來的確有些不可思議。不過,虛虛實實,實實虛虛,我蠻喜歡這句話的。你可知道,對這個案子來說,不可能的事就是真相。哦,史帕斯伍德是兇手——這點是無庸置疑的。現在我不但堅持那個顯然會被認為是幻覺的推論,而且還要想辦法讓你加入我的陣線,因為你自己的——恕我唐突——好名聲已經岌岌可危,而剛好在這時候你又讓真凶逍遙法外。」

  凡斯輕鬆自信的說法並未引發爭執;從馬克漢起了變化的表情來看,我知道他被打動了。

  「告訴我,」他說,「你是怎麼得到這異想天開的結論的,認為史帕斯伍德是兇手?」

  凡斯撚熄了他的煙,手臂交叉撐在桌上。

  「從我認為的『嫌犯四人幫』開始說起——曼尼克斯、克萊佛、林格斯特和史帕斯伍德。依我之前說的,這是一樁精心設計的謀殺案,我知道只有深深迷戀這位女士到無法自拔,卻又陷入絕望的人才會幹下這檔事。就我們所知,除了這四個人之外,沒有其它人更符合這樣的條件。因此,兇手就是這四個人其中之一。現在,林格斯特首先被排除嫌疑,因為史基被殺的時候,他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我們都清楚地知道這兩起兇殺案是同一個人幹的——」

  「但是,」馬克漢打斷凡斯,「在金絲雀被殺害的當晚,史帕斯伍德同樣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為什麼一個人被排除嫌疑而另一個卻不能?」

  「抱歉,你的問題我難以苟同。一個是躺在大家都知道的醫院裡,周圍都是不會被收買的公正證人,在事件發生之前和當時都能為他作證,這是一回事;但是在案發當晚史帕斯伍德卻在現場,出現的時間與那名女子被殺的時間相差不過幾分鐘,之後又獨自一人坐了十五分鐘左右的出租車,這又是另外一回事。就我所知,沒有任何一個人親眼見到史帕斯伍德離開後,那位女子還是活著的。」

  「但是她活著跟他講話這件事是無庸置疑的吧。」

  「沒錯。我承認一個死掉的女人不會尖聲大叫救命,還跟殺她的人講話。」

  「我知道了,」馬克漢諷刺地說,「你認為是史基,是他模仿的聲音。」

  「老天,不是!真是沒營養的話!史基根本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他在那兒,他為什麼還要自導自演這樣的一場白癡大戲?答案當然不是那樣。等答案揭曉的時候,你會發現它既合理又簡單。」

  「真令人振奮,」馬克漢微笑著。「繼續說下去,為什麼你認為史帕斯伍德是兇手。」

  「排除林格斯特後,另外三人都有嫌疑,」凡斯繼續說道,「於是,我要求安排一個輕鬆的聚會,好讓我仔細地觀察他們的心理狀態。儘管史帕斯伍德的表現顯示他就是兇手,但是,老實說,之前我卻認為是克萊佛或曼尼克斯殺了人;因為,根據他們的供述,沒一個人有足夠的不在場證明,兩人都有可能幹下那檔事。因此,在曼尼克斯昨晚婉拒玩牌時,我決定先試試克萊佛。我向艾倫先生打了個暗號,要他展開第一次的詐賭手法。」凡斯暫時打住,抬眼看著馬克漢。

  「你也許想起來當時的情況了吧?那一把正是『累積賭注』的牌局。艾倫發給克萊佛四張同花順,我的則是三張老K。其它人則是拿到一手爛牌,不得不倒牌。我開牌下注,克萊佛跟進。抽換牌時,艾倫發給我另一張老K,發給克萊佛他要的牌,讓他拿到了同花順。兩次我下的注都不大,而每一次他都提高賭注。最後我跟進叫他亮牌的時候,當然,他贏了。他贏得沒話說,真的!他只賭他有把握的事。因為我開牌下注而且抽換兩張牌,了不起就是拿到四條。克萊佛深知此點,在他提高賭注之前,他就知道他拿的同花順可以輕鬆地贏我。當時我馬上知道他不是我要找的人。」

  「基於什麼理由?」

  「馬克漢,一名撲克牌玩家如果只賭有把握的牌,那麼他就缺乏真正厲害狡猾的賭徒所具有的那種任性的自信。他不是那種會冒險犯難的人,因為就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有心理分析家所謂的自卑情結,因此本能地他會抓緊每一個可以保護他、有利於他的機會。簡單地說,他不是那種真正的賭博高手。而殺害歐黛爾的人卻是一名超級賭徒,他會在一把賭局中押下他所有的賭注孤注一擲——殺掉她正符合這樣的賭徒性格。這種目空一切的自信,會讓賭徒高手不屑于只賭有把握的事,也就是這種人才會幹下這樣的命案——因此,克萊佛應該沒有嫌疑。」

  馬克漢非常專注地聽著凡斯的說明。

  「稍後我對史帕斯伍德進行的測試,」凡斯繼續說道,「本來是要用在曼尼克斯身上的,但是他不玩牌。不過沒關係,如果我排除了克萊佛和史帕斯伍德的涉案嫌疑,那麼,曼尼克斯毫無疑問地就是那名兇手了。當然,我會再想別的方法來證明他的罪;可是,事實上現在已無此必要了……我在史帕斯伍德身上的測試已經由他自己充分地說明清楚了。正如他所說,一千個賭徒中沒有半個人會在什麼牌都沒拿到的情況下,押下所有的賭注和對方的一手好牌對賭。真是了不起——超凡入聖!這可能是所有的撲克牌牌局中最唬人的一把牌了。在他冷靜地把他的籌碼全推到牌桌中央時,我不得不佩服他,尤其是在我事先已經知道他什麼牌也沒有的情況下。你瞧,他把全部的賭注押下去,只因為他堅信自己可以逐步地掌握我的判斷,然後透過他自己的分析,在最後勝過我。這需要勇氣和膽量,也需要某種程度的自信,而這自信絕不會容許他去賭一件非常有把握的事。那一把牌的心理學原理和歐黛爾命案一模一樣。我以一手好牌的優勢威脅史帕斯伍德——無疑地,就像這女孩曾威脅他一樣;他非但不妥協——既不叫我亮牌也不倒牌——還提高賭注到最高限額。他使出致命的絕招,儘管這意味著不成功便成仁的危險處境……唉,馬克漢!難道你看不出來他在這把牌顯露出來的個性,與犯罪心理學所描述的是多麼吻合?」

  馬克漢沉默了片刻,似乎正在想這整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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