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范·戴恩 > 金絲雀殺人事件 | 上頁 下頁
四〇


  我們走進棕櫚廳,選了張靠近入口的桌子坐了下來。凡斯點了烏龍茶,馬克漢和我則點了咖啡。一組非常棒的四人管弦樂團正在演奏柴可夫斯基的《D大調小提琴協奏曲》,而我們則是全身放鬆地坐在舒適的椅子上,不發一語。馬克漢一臉疲憊,沒什麼精神,而凡斯則是專注思考星期二早上以來一直縈繞在他心頭的問題。我以前從來沒見他想事情想得如此出神過。

  我們坐在那裡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史帕斯伍德走了過來。他停下來和我們打招呼,馬克漢邀他坐下。他看起來也是相當沮喪,眼光中透露著焦慮不安。

  「我幾乎不太敢問你,馬克漢先生,」他點了一杯薑汁汽水後怯生生地說,「我會不會被傳去當目擊證人?」

  「跟我上次同你說的一樣,」馬克漢回答,「事實上,這段期間來狀況沒什麼改變。」

  「你監視的那個人現在情況如何?」

  「仍在監視中,但是沒有任何逮捕行動。無論如何,我們希望不久就能有所突破。」

  「你還是要我留在紐約?」

  「如果你可以打理自己一切的話——我想是的。」

  史帕斯伍德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他開口了:「我不想逃避任何責任——或許我這麼說顯得非常自私——但是,無論如何,能不能在那位接線生作證說明歐黛爾小姐曾經求救時,不要把我扯進來?」

  「我當然想到過這件事。如果在進入訴訟程序後,可以不讓你出庭作證,我保證不會讓你曝光。那時我想你也沒有必要以證人的身份出庭。但是沒有人知道事情會變成怎麼樣。如果被告辯稱關鍵時間不在場,而那位接線生的證詞受到質疑或是不被接受的話,你可能就非得出面不可了。」

  史帕斯伍德吸了一口薑汁汽水,他的不安與沮喪似乎稍稍紓解了些。

  「謝謝你,馬克漢先生,」他抬起頭猶豫不決地看著馬克漢。「我想你仍然反對我去歐黛爾小姐的公寓……我知道你覺得我無知而且濫情,但是她在我生命中已經佔有重要的位置,我很難把她從我生命中排除。我不指望你會瞭解——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我認為很容易瞭解,真的,」凡斯臉上露出同情的表情,我從沒見他這樣過。「你不需要為此道歉。歷史和神話裡處處可看到和你同樣的情感。最能代表你的,當然是和仙女卡呂普索一起住在奧巨吉亞島上的奧德修斯了。自從紅發夜妖莉莉絲設計報復她那容易受別人(譯注:此指夏娃)影響的亞當以來,那媚惑人的柔軟雙臂就不斷如蛇般纏繞在男人的頸間。我們全都是那淫亂男子的後代子孫。」

  史帕斯伍德微笑著。

  「至少你提供了我一些背景。」他說著轉向馬克漢,「歐黛爾小姐的身後遺物要如何處理——她的家具等等?」

  「希茲警官聽她住在西雅圖的一位姨媽說,」馬克漢告訴他,「她將前來紐約,我想應該是來處理她的遺物。」

  「每樣東西將原封不動保留到那時候?」

  「如果有意想不到的發展,時間可能還要長些。無論如何,至少要等她姨媽來了再說。」

  「那裡有一兩件小東西我想要留作紀念。」史帕斯伍德說著臉紅了起來。

  在隨便聊了幾分鐘後,他起身告訴我們他還有個約會,然後向我們道別。

  「我希望能把他的名字從這命案中消除掉。」在他離開後馬克漢這麼表示。

  「的確,他的處境讓人同情,」凡斯附和馬克漢,「發生這樣的事總是讓人感到悲傷,然而壞人最後一定會有報應的。」

  「在這種情況下,機會最後一定是站在正義的這一邊。如果星期一晚上他沒選擇去冬園,他此刻應該正和家人團聚在一起,也就不會有現在這麼多的麻煩了。」

  「看來真是這樣,」凡斯看了看他的表,「你提到冬園倒是提醒了我。你介意我們提早吃晚餐嗎?今晚我有事,要去看《醜聞》。」

  我和馬克漢訝異地看著他,好像看到他神智失常一樣。

  「別那麼驚訝,馬克漢。為什麼我不能有這樣的興致?對了,我希望明天一塊兒吃午餐時能帶給你好消息。」

  § 18 陷阱

  九月十四日,星期五,中午

  第二天凡斯睡到很晚才起床。前一晚我陪他去看了《醜聞》這齣舞台劇,簡直無法想像他究竟打著什麼主意,要去看這出我知道他根本不喜歡的表演。中午他叫司機備好車,載我們到貝拉田旅館。

  「我們要再去拜訪一次那位迷人的艾麗斯,」他說,「我想帶束花去,但是我怕親愛的曼尼克斯會過度反應,質問她花的來處。」

  拉佛司小姐沮喪怨恨地出來接待我們。

  「我就知道會這樣!」她點著頭冷笑,一副好像知道什麼事的樣子。「我猜你是來告訴我警方即使沒有你的協助,也已經發現我的事了。」她的輕蔑態度幾乎讓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你告訴他們的嗎?……你可真是個紳士啊!——不過是我自己笨,怨不得人。」

  凡斯動也不動地聽她抱怨完,然後才親切愉快地向她彎腰致意。

  「哎呀,我只是經過這裡順便過來向你致意,同時告訴你警方已經提出對歐黛爾小姐熟識朋友的調查報告,而你的名字並不在其中。昨天你似乎為這件事有點擔心,因此我想如果告訴你調查報告的事,也許可以讓你安心。」

  她的警戒狀態終於解除。

  「你說的是真的嗎?……我的老天!我不知道如果路易發現我那麼多嘴,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我肯定他不會知道,除非你自己告訴他……現在可不可以請我進去坐一會兒?」

  「當然,真是對不起。我正在喝咖啡,請進來一起享用。」她按服務鈴又點了兩杯咖啡。

  凡斯不到半個小時前才喝過兩杯咖啡,我很訝異他對這種難喝的旅館咖啡也有興趣。

  「我拖到昨晚才去看了《醜聞》,」他以一種隨便閒聊的態度說著,「這出諷刺喜劇首演的時候我錯過了。——你為什麼也拖到那麼晚才去看?」

  「我一直都很忙,」她說,「我在彩排《兩個皇后》這齣舞台劇;不過這出劇延期推出了,路易一直訂不到他要的劇院。」

  「你喜歡諷刺喜劇嗎?」凡斯問她。「我想,對主角來說,諷刺喜劇的挑戰性要比一般音樂喜劇來得高些。」

  「的確,」拉佛司小姐的口吻非常專業。「諷刺喜劇非常不好拿捏,演員會迷失在其中,有天分的演員也得不到真正的發揮空間。它們讓人透不過氣來,如果你懂我意思的話。」

  「可以想像,」凡斯勇敢地啜了口咖啡。「不過,《醜聞》裡面有幾個角色你一定能發揮得淋漓盡致,這些角色好像是特別為你設計的一樣。我當時一直幻想是你在演這些角色,而且——你知道嗎?——這種幻想讓我沒法好好欣賞演出那個角色的女孩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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