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神秘房客 | 上頁 下頁
二五


  她心裡希望史勞斯先生早點回來,以免被逐漸沉重的暮色困住。

  她覺得自己實在坐不住,又起身走到最遠處的窗邊。

  霧已經退了,她可以看見梅裡本街另一端的街道上燈光閃爍,許多人正往愛德華街走去,準備欣賞聖誕節的裝飾櫥窗。

  終於,班丁也站了起來,他走向咖啡櫥,將放在裡面的一本書取了出來。

  「我想看點書,」他說:「好久沒看書了,報上的新聞有一陣子很精彩,現在卻沒什麼了。」

  妻子依然沉默,她明白他的意思。最後兩件謀殺案發生後,已過了好多天了,能報導的,報紙已重複報導過許多次,近日已少有這方面的消息。

  她跑回房間,搬出了一些刺繡。

  班丁太太對刺繡的興致很高,而班丁先生也樂見她從事這項嗜好。但是,自從史勞斯先生搬到屋裡來後,她幾乎沒有什麼時間做這女紅。

  少了黛絲和房客,這房子出奇地安靜。

  最後,她停止了針線活,手中的細布滑到膝上,她傾聽著,企盼史勞斯先生早點回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開始感到焦慮與擔憂,恐怕再也見不到史勞斯先生了,就她對史勞斯的瞭解,如果他真的在外邊遇上麻煩,他也絕對不會洩露他的住處。

  不!萬一事情真是如此,史勞斯先生會突然消失,一如他突然來臨。那麼班丁就不會懷疑,也永遠不會知道真相,直到或許——天啊!多麼可怕呀!萬一報上刊登了照片,班丁可能就會想到某些可怕的事實。

  如果事情真的發生了……此時此刻,她下定了決心,到時候絕對隻字不提,只裝出一副很震驚、被這可怕的真相嚇得不知所措的樣子。

  § 14

  「真高興他終於回來了,愛倫。這樣的夜晚,你連狗都不會想讓它出門。」

  班丁如釋重負地說,卻看也不看妻子一眼,繼續讀手中的晚報。

  他仍然靠著爐火,十分舒適地坐在他的安樂椅上。班丁太太瞪著他,心中又嫉妒又憤恨;這是很反常的事,因為她一直是很愛丈夫的。

  「你不必為他操心,史勞斯先生會照顧自己的。」她說。

  班丁將手邊的報紙放在膝上:「真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在這種天氣出門。」他不耐煩地說。

  「班丁,這不關你的事,不是嗎?」

  「的確不關我的事,不過,如果他真的出了任何差錯,那可就糟了,因為這房客是我們這段艱苦的日子以來,第一個帶給我們好運的人,愛倫!」

  班丁太太坐在她的高背椅上,有點不耐煩地動了動身體,繼續保持緘默。班丁剛才所說的事實是再明顯不過的了,根本不值得回答。她側耳凝聽,想像著房客迅速、神秘地穿過濃霧彌漫、燈光明亮的大廳,這會兒他正要上樓。剛剛班丁說了什麼?

  「這種天氣下外出安全嗎?不,除非他們真的有重要的事,不能拖到明天。」他一面說,一面看著妻子蒼白削瘦的面孔。班丁是個頑固的人,就是愛證明自己是對的。「應該要有人告訴他,那是不安全的,像他這樣的人晚上在街上蹓躂是很不安全的。我念給你聽的那些在羅得區附近的意外事故,都是發生在這種起大霧的時候,壞人喜歡在這種天氣下手。」

  「壞人?」班丁太太心不在焉地應著。

  她豎著耳朵聽著樓上的腳步聲,很好奇到底他走進了客廳,還是直接走上他自稱為實驗室的頂樓。

  但是班丁卻繼續說話,使她無法專心留意上面的動靜。

  「在這種起霧的時候去參加晚會,似乎滿掃興的,對不對,愛倫?」

  班丁太大開口了,她尖銳地說:「不能談點別的嗎?」

  她說著站了起來。丈夫的言語打擾到她,兩人難得有這種清靜的時刻,為什麼不談點高興的話題。

  班丁又低下頭看報紙,班丁太太則靜靜地離開。晚飯的時間快到了,今晚,她準備為丈夫烤一份美味的乳酪吐司。這位幸運的男人—一班丁太太喜歡這樣說他,帶著輕視與妒羨的口吻——什麼東西都能吃,但也正如許多在華宅服侍名流的僕役一樣,他也講究品味。是的,班丁的「消化功能」很不錯——他妻子頗以自己的聰慧自豪,她從不使用未經修飾的語詞,譬如「胃部」這種再平凡不過的字眼,除非是在診所中與醫生交談時才會使用。

  這位房東太太並沒有直接走入廚房,她開門進入臥室,輕輕地關上門,靜靜站在黑暗中聽著。

  一開始,她什麼都沒聽見,但漸漸地,她聽到樓上有人輕聲走動的聲音,那正好就是史勞斯的臥室。但是不管多努力,她還是猜不出史勞斯在做什麼。

  最後,她聽見開門聲,甚至聽見他走上樓梯吱吱作響的聲音。不用說,他整晚都會在這房裡做實驗。他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不曾上樓了,大概有十天了,選擇今晚如此霧濃的天氣做實驗真是奇怪。

  她摸索著找到一張椅子坐了下來。真是疲倦極了,簡直像是做了一項體力透支的運動。

  是的,史勞斯先生確實為他們帶來了一筆收入,也帶來了好運,這點她絕不可以忘記。

  她坐在那兒,再度提醒自己史勞斯先生離開的後果——那表示一切都毀滅了。相反地,他留在這裡,會為他們帶來許多好處,至少可讓他們過舒適的日子;而他的存在,就如他所表現的舉止,也意味著體面及安全。

  然後她又思及史勞斯先生的經濟來源。他從來沒接到過一封信,但他的確有某種收入,她猜到史勞斯先生是在需要時從銀行提款。

  她的思緒轉來轉去,突然想到復仇者。復仇者?這名字多奇怪!她告訴自己,不管這人是誰,也總有滿足的一天,也就是說,在他報了仇之後。

  她的思緒又回到史勞斯身上,真幸運,他對房間、房東都還很滿意,這麼理想的環境,他應該沒有離開的理由。

  班丁太太突然站了起來,她努力擺脫那份憂懼與不適感,扭動了門把,以輕巧堅定的腳步走進廚房。

  他們剛搬來這裡的時候,地下室還是她一手整理的,雖談不上舒適,卻十分乾淨。她先將牆壁粉刷了一層,再花四又四分之一先令向瓦斯公司租了個大瓦斯爐,不是投幣式瓦斯那種愚蠢的裝置,在這方面她太精明了,屋裡裝了瓦斯表,她要在消費之後才付費。

  她將蠟燭放在桌子上,點了瓦斯爐,再將蠟燭吹熄。

  放好平底鍋,她不由自主又想到了史勞斯先生,他是一個君子,沒有人比他更信賴別人了;但他又顯得那麼神秘,那麼奇特。

  她想到了櫥櫃裡的袋子,總覺得今晚房客出門時會帶著它。

  她用力甩掉跟袋子有關的各種念頭,回到那較令人愉快的主題——房客的收入以及他不添麻煩的優點。當然,這房客是個怪人,否則也不會住到這裡來,若不是這樣,他可能會和親戚、朋友住在一起。

  她一面弄著晚餐,腦海裡不時盤旋著這些想法,她切著乳酪,小心翼翼地分好了奶油,幹淨利落地處理著每一個細節,這是她一貫的風格。

  她烤著吐司,準備在上面倒入融化的奶油,突然,她聽見了一些聲音,令她突感驚愕、不適。

  拖曳、猶疑的腳步聲沿著樓梯傳下來。

  她抬起頭來仔細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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