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神秘房客 | 上頁 下頁


  確實有這麼一個夜晚。因為後來發生的一些巧合,註定使這個夜晚長存在她的記憶中。

  那是個最黑暗、最深沉無聲的夜晚,班丁太太早已進入酣睡的夢鄉。突然,她被一陣聲音吵醒,這聲音聽來很熟悉。她立刻意識到是史勞斯先生發出來的聲音。他先是走下樓來——而且還踮著腳尖走路——然後走過她房間門口,最後輕輕地關上前門。

  她極力想讓自己入睡,卻是怎麼也睡不著了,她僵硬地躺著,深怕把班丁先生也吵醒。就這樣躺了三個小時,直到確定史勞斯先生回來,進房間睡了,她才再度進入夢鄉。

  雖然再睡了一覺,早上起來卻覺得非常疲倦,因此當她聽到班丁表示要出門購物時,心中頗覺高興。

  這對夫婦很快就發現,就飲食方面想令史勞斯先生滿意還挺不容易,雖然他極力表現出很滿意的樣子。對多數房東而言,這位完美的房客倒是有一個嚴重的缺點:他是位素食主義者。照理說他應該是不碰肉食的,但是他偶爾會用點雞肉,而且邀請班丁夫婦一同享用。

  這天——後來發生的事情持久而鮮明的盤據在班丁太太腦海中的這一天——她安排讓史勞斯午餐吃點魚,剩下來的食物還可以為他做頓簡單的晚餐。

  班丁至少要一小時後才會回來。他是個熱愛交際的人,班丁太太很清楚他一定會在經常光顧的店裡跟人家閒聊好一會兒。於是她從從容容地起身穿好衣服,之後走到前面整理起居室。

  經過徹夜失眠,她腦袋仍昏昏沉沉的,幸好史勞斯先生一向不會在十二點之前按鈴。

  但就在離十二點還有一段頗長的時間前,突然一陣鈴聲打破了寂靜。是大門的鈴聲。

  班丁太太皺皺眉頭,八成是來收舊瓶子或破銅爛鐵的人。

  她慢吞吞、極不情願地開門。沒想到站在門口的竟是善良的喬·千德勒,她的臉上立刻綻放笑容。

  似乎在這潮濕、多霧的空氣中走得太快了,他的呼吸有點急促。

  「喬!請進。」班丁太太招呼著,「班丁出門了,但是很快就會回來。最近忙些什麼?好些天沒來了。」

  「班丁太太,你知道我在忙什麼——」

  她看著他幾秒,腦子裡思忖著這話的意思。突然她想起來了,對啊!他正在忙一件重大的案子——逮捕「復仇者」。這可是她丈夫在閱報時一再提起的事。班丁現在又恢復訂報,在閱讀這份半便士的晚報時,他總會將謀殺案的相關報導念出來給她聽。

  她領客人進入起居室。多虧班丁堅持在出門之前先生起爐火,現在屋內暖和又溫馨,而外頭可真是冷得嚇人啊!剛才在前門才站了幾秒鐘,她就覺得一股寒氣貫穿她全身。

  不只是她感到如此,千德勒也說:「屋子裡真舒服,可以躲開外頭的寒氣。」

  說著,他一屁股坐在班丁的沙發椅上。

  班丁太太想,千德勒一定又冷又累。他看起來臉色蒼白,幾乎毫無血色,而且因長時間在外奔波,臉上曬得黃黃黑黑的。她很客氣地問著:「要不要我幫你沏杯茶呢?」

  「嗯,好的,我正想來一杯呢,班丁太太。」然後他四下張望,又叫了聲她名字:「班丁太太……」

  他的語氣如此詭異、沉重,她不禁問道:「喬,怎麼了?」突然,她掠過一絲恐怖的念頭,「你該不會是來告訴我班丁發生了什麼事吧?他沒發生意外吧?」

  「天啊!不,你怎麼會這樣想?不過班丁太太,又發生了一件事!」

  他的口氣低得像是耳語,他憂愁地看著她,眼神略帶驚恐。

  「又一件?」

  她茫然地看著他,瞬時,她明白了,他所說的「又一件」意味著另一宗恐怖神秘的謀殺案。

  這讓她頓時松了一口氣——她真有那麼一刻以為喬是來告訴她班丁出事了呢!事實上,如果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這件新發生的案子上,她必然會感到震驚;但此刻聽到這消息,她心中還挺高興哩!

  幾乎是身不由己地,班丁太太已經開始對這一連串震驚整個倫敦市,並且高深莫測的犯罪事件引發興趣。過去兩三天來,班丁不斷提及的恐怖話題已經佔據了她原本純淨的心靈,他們已不避諱此事,反而以一種開放、關切的心面對「復仇者」事件。她提起茶壺,吸了口氣說:「真可惜,班丁不在家,他多麼喜歡聽你談這些啊!」

  說著,她將燒滾的熱水倒人小茶壺裡。

  千德勒沒說話,她轉身看了他一眼:「怎麼了,你的氣色看來很差!」

  的確,他的氣色看來不太好,其實是非常地糟。

  「沒辦法,」他喘了一口氣,「剛才所說的事讓我覺得心神不寧。我是第一批抵達現場的人,那一幕真令人反胃,可怕極了!班丁太太,別再提了。」

  他喝了口熱茶,茶還沒泡開呢!

  她同情地看著他:「喬,你見識過許多恐怖的場面,我想不出有什麼事情能令你如此沮喪!」

  「這回和以往發生的完全不同。」他說:「還有,還有……噢,班丁太太,這回是我發現了那張紙條。」

  「真的?」她驚叫道,「真的是復仇者本人寫的紙條?班丁一直這麼認為,他不相信有人會拿這開玩笑。」

  「我真的看見了。」千德勒勉強說著:「你不知道嗎?即使,即使——」他壓低了聲音,仿佛隔牆有耳似的。「即使在警界,也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班丁太太,這些謀殺案實在令我們神經緊張。」

  「不可能!」她說,「你該不會認為這些案子是警察犯下的吧?」

  他不耐煩地點點頭,仿佛不屑於回答這個問題。

  「在我發現這張紙條時,屍體還是微溫的,」他顫聲說,「為了這一點,我今早還到了西區,我的一位上司就住在現場附近的亞伯·泰倫王子區,我必須向他報告這件事。他們連杯水都沒招待我。我想他們應該給我一杯水,是不是,班丁太太?」

  她漫不經心地答道:「是啊!我想也是。」

  「不過,唉,我不知道該不該說,」他說:「他把我帶到他樓上的化粧室,聽我報告,表現得非常體貼、周到……」

  班丁太太突然問道:「要不要吃點什麼?」

  「噢,不用了!我吃不下任何東西。」他忙說:「我覺得再也吃不下任何東西了。」

  「這樣子會生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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