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偵探推理 > 神秘房客 | 上頁 下頁


  深綠色的牆壁上掛著一系列的八件版畫,是早期維多利亞時代的美女畫像。這些美女穿著美麗的蕾絲薄紗舞宴服。班丁太太非常喜愛這些圖畫,而且認為這些擺飾為起居室增添了不少細緻優雅的情調。

  當她點燈的時候,心中雀躍萬分,很慶倖自己在兩天前曾打起精神將這房間徹底重新佈置過。

  這房間住過不老實又肮贓的房客,還是班丁夫婦以「找警察」威嚇他們,他們才搬走的,自此之後,有好長一段時間,這房間都不曾打掃過。現在它已整理得井然有序,惟一讓班丁太太感到遺憾的是,她沒有白色窗簾可掛,但如果這位房客真的租下房間,這問題很快就會解決。

  然而,這樣的房間在房客看來又如何呢?這個陌生人猶疑的環顧四周說:「這個對我來說實在太……太豪華了,」他終於說:「我想看看其他的房間,這位什麼……什麼太太來著?」

  「班丁,」她溫柔地說:「班丁,先生!」

  說著,那股黑暗、沉重的憂慮又襲上她悲傷而疲累的心頭。或許是她弄錯了,這位紳士可能也沒什麼錢,付不起兩個房間的租金,就算是八到十先令一周吧,儘管聊勝於無,但對他們夫妻來說,實在是沒有多大用處。

  「您要不要看看臥室呢,先生?」

  「不用了,我倒想看看樓上有沒有其他房間,班……」他似乎費了很大的心力在思索,然後喘著氣說出:「班丁太太!」

  頂樓的房間當然就在客廳樓層的上方,但是看起來很不體面,裡頭並沒有什麼擺設,事實上,班丁夫婦從來沒費過心去整理那兩個房間,這兩個房間與起初他們搬來時沒有什麼變動。

  要將一個隻備有水槽、瓦斯爐這樣簡陋家具的房間搖身變為溫馨的客廳,還真是不容易呢!爐子一看就知是老舊的型式,投幣式的,是當時將這房子的租契轉交給他們的前任屋主留下來的,因為值不了多少錢,他也懶得費力氣帶走。

  一如班丁太太打理過的其他地方,這房間的家具既乾淨又實用。但說實在,它們看起來也太寒酸、舊氣了,現在,這位房東太太也深感懊悔,自己竟不曾做什麼來美化這房間。

  但萬萬沒想到,這人陰暗、敏感而瘦削的臉龐此時竟散發出滿意的光采:「太棒了!太棒了!」

  他驚呼了起來,首次將提在手上的袋子在腳邊放下,急促而神經質地搓著手,他的手指相當修長。

  「這正是我要尋找的。」他大步走向爐邊,「真是一流的,一流的,這正是我夢寐以求的!班……班丁太太,你知道嗎?我是學科學的,要做各種實驗,經常需要極大的火力。」

  他伸手摸摸爐子,她注意到他的手微微顫抖:「對我而言,這東西非常有用。」

  他還碰了一下石制的水槽邊緣,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

  他仰頭伸了伸懶腰——可看出他的額頭略顯高禿——然後移身到椅子旁,疲倦地坐了下來:「我累極了。」他低聲說道:「累得不得了,我走了一天的路,卻找不到可以坐下來的地方,班丁太太。倫敦的街道上沒有一張讓路人休息的椅子,歐洲大陸就不會這樣,某些方面,他們比英格蘭人人道多了,班丁太太。」

  「的確是,」她禮貌地附和著,然後緊張地看了他一眼,提出她真正關心的問題:「那麼您是打算要這個房間了?」

  「當然!」他說完四處看了看。「這正是我過去這幾天一直在找的房間。」接著他又急忙補充:「我是說,像這樣的地方正是我一直想擁有的,班丁太太,你可能會很驚訝,要找到這樣的地方多麼不容易;現在總算可以結束這段辛苦的尋覓歷程,這對我來說,是一種極大的解脫。」

  他起身環顧四周,眼神中充滿了夢幻般的期待。

  「我的袋子呢?」

  他突然問道,語調中帶著一種夾雜嚴厲、生氣的恐懼,並張大眼瞪著前面這位婦人。一時之間,班丁太太覺得渾身發顫,儘管班丁就在樓下屋內,此時卻顯得如此遙遠。

  但班丁太太明白,古怪向來是那些出身良好、受過高等教育者的特權,也是一種奢侈。她也很清楚,學者絕對不同于其他泛泛之輩,而她的新房客毫無疑問的是個學者。

  「記得剛才進門的時候,我手上提的袋子嗎?」他的口吻充滿了害怕與困惑。

  「先生,在這裡。」

  她語氣緩和地答道,並彎腰提起袋子遞給了他,這才發現袋子並不重,顯然並沒有裝太多東西。他急忙接過袋子,自言自語著:「真是抱歉,這袋子裡的東西對我而言極為珍貴,是我歷盡千辛萬苦才取得的,若失去了,得冒極度的危險才可能再得到。這是我剛才那樣焦急的原因。」

  「在租賃契約方面……」她怯怯地說著,並將話題切人主題,這對她極為重要。

  「租賃契約?」他回應著,停頓了一會兒,又突然開口:「我叫史勞斯,」並將名字重複念了一遍,「史~勞~斯(Sleuth,警犬的一種),把它跟警犬聯想在一起,這樣就不會忘記了。班丁太太,我是可以提出一些身份證明——」他滑稽地斜望了她一眼,「但是如果您不介意,我倒希望這件事就免了。我很願意——嗯,預付一個月房租好嗎?」

  班丁太太的臉頰泛紅,大大地松了口氣,不,那是種近乎痛苦的喜悅,讓她感到一陣不適,此時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是多麼的饑餓啊!

  「好的,先生。」她喃喃說著。

  「您打算怎麼收費呢?」他的語氣非常友善。「包括三餐?我希望您能照料我的三餐,不用說,您一定會做菜吧!班丁太太。」

  「噢,是的,先生,」她說道:「我是個普通的廚子,您覺得二十五先令一周怎麼樣?先生。」她以懇求的眼神望著他,他卻沒答腔。班丁太太支支吾吾又說:「聽起來是很貴,但是先生,您可以得到最妥善的照料和仔細烹調的飲食,而且,我的丈夫也會很樂意服侍您。」

  「我倒不需要這些,」史勞斯先生忙不迭地說,「我喜歡自己照料自己的衣服,我一向都是自行打點這些事。另外,班丁太太,我很不喜歡與人分租……」

  她急忙打斷他:「我可以用同樣價錢租給您兩層樓,直到找到另一位房客為止。我不應該讓您睡在上面這個房間,這房間既小又窄。您可以在上面工作做實驗,但睡覺、用餐最好在下面的樓層。」

  「好的,」他猶豫著回答,「聽起來很好,班丁太太,如果付你兩鎊或兩基尼(guinea,一個基尼等於二十一先令),能不能請你不要分租給別人?」

  她平和地回答:「好的,我很樂意只服侍您一個人。」

  「班丁太太,您有這房間的鑰匙嗎?我希望工作的時候不被打擾。」停了一會兒,他又說了一次,口氣相當急迫:「班丁太太,您有房間的鑰匙嗎?」

  「噢,是的,先生,鑰匙在這裡,這是把很好的小鑰匙,以前住在這裡的人在門上裝了一種新型的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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