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流浪的王妃 | 上頁 下頁
給周恩來總理的一封信(2)


  看完這封信,我已經熱淚盈眶。一開始我為女兒膽大妄為的行動感到瞠目結舌,現在我卻又為女兒思念父親的憐憫模樣感到不舍。我總算第一次瞭解到慧生為何肯那麼勤奮且努力不懈的學習中文。

  (溥傑,慧生已變的這麼懂事了……)

  我對著隔海相望的丈夫,內心這樣的呼喊著。今天是有始以來第一次為慧生的懂事感到既欣慰又驕傲。

  ***

  之後,兩個女兒同時都進入位於高田馬場的學習院女子部就讀。

  自從獲准可以和丈夫通信後,更是激勵了慧生對中國的熱忱。不過,身為愛新覺羅家的一分子,心中對清朝滿懷興趣也是理所當然的。

  那個時期起,慧生開始研讀《清朝三百年史》、莊士敦(Reginald F· Johnson)的《紫禁城的黃昏》等書,印象深刻的是她還到二手書店找到一本非常稀有的書——德齡女官所寫的《慈禧太后私生活實錄》。此外,她喜歡在家裡講述有關清朝從前的故事,像是在衣服上嵌著玉飾、食膳每天多達幾百種等等,宛如奇特有趣的小說一般。有一次她還自嘲的說:「中國和日本的格局截然不同。不過,我們的祖先實在是太奢侈了。所謂父母的因果報應會出現在兒女身上,我應該就是最好的寫照呢!」

  在那陣子,有一回遇到恭親王的胞弟、也是溥傑的堂兄溥儒,遠從臺灣到訪日本,我親自前往羽田機場迎接,並於隔天帶著慧生前往他位於目黑的住宿拜訪。當慧生還是三歲大的時候曾在北京見過他,所以備感熟悉。

  由於有足夠的停留時間,所以慧生便陪伴著他逛街購物並幫忙翻譯。我本來還擔心以她的年紀會不會因和穿著中國服的伯父走在一起而害羞,沒想到她還很高興的笑著告訴我說,有一個店員問她:「這位是您父親嗎?你們長的好像呢!」

  慧生因為溥儒伯父給她取了個別號——佩瑛(意思是水晶裝飾而成的玉)。因而更加的為身為中國人感到驕傲,後來甚至還喜歡穿著中國式的便服外出。

  有一回,丈夫從撫順寄來一信問到:「慧生寄來的信真的是她親筆所寫的嗎?不是伍先生代寫的?如果真是這樣,讓人再高興也不過了。我想要利用後半生好好研究文學方面的東西,希望能跟慧生成為文學之友。」

  慧生不僅中文寫的好,北京話說的也很標準。反觀她妹妹嫮生,則對中文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反正已經有姊姊可以繼承父親的衣缽了,更何況我喜歡運動更甚於讀書。」

  她還大言不慚的說自己只要念短大而非大學,享受學生生活比作學問重要等等。她會提到繼承父缽,是因為醇親王家代代是書香門第的關係。

  慧生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集眾人的期待於一身。看她書架上所擺的,從古典文學到林語堂的《北京好日》、毛澤東的《實踐論》、《矛盾論》、拉鐵摩爾(Owen Lattimore)的《中國史的發展》、魯迅的《彷徨》、康德的《純粹理性批判》、沙特(Jean-Paul Sartte)的《存在主義》、還有希臘神話以及其他哲學叢書等等。

  慧生也許是受到哲學的吸引,才引發她想研究與祖國中國相關的社會情況。

  「在中國,不勞動者不得食,我是不是應該要學習一技之長呢?」

  慧生要考大學之前,曾找我商量。

  「你喜歡研究學問的話,就朝這方向進行吧!將來說不定可以成為一個受到北京大學青睞並獲得延聘的優秀學者。」

  「也對,錢可以馬上就花掉,學問卻是需要不斷儲存來累積的。」

  慧生的志願好像是東大的哲學科。丈夫從撫順寄來的信中也提到「就依照她本人的意願吧」,所以我也打算讓她自己決定。

  慧生曾經很興奮的告訴我她參觀東大舉辦的五月校慶的事情,並且和嫮生一起彈著鋼琴、拉著小提琴邊唱起校歌及宿舍之歌。如今回想起來,那可能是慧生一生中最幸福快樂的時期了。

  大學考試的日子逐漸逼近。親戚們一聽到慧生要報考東大的哲學系,無不同聲反對。有人反對的理由是在那樣的環境下容易被赤化。儘管我想讓慧生照著自己的意思決定,但是面對周遭如此強烈的反對聲,令我感到很為難。

  而且,聽說那一年報考哲學系的女生只有慧生一位。如果混在一堆男生中間,耳鬢廝磨的一起談論哲學,時間一久,將會逐漸失去女性溫婉的一面,萬一要變成一個獨身主義者,那可怎麼辦?

  如今想起來,這些擔心都太過於杞人憂天了。

  慧生在聽了我們的意見之後,默默的點頭答應。當決定報考學習院大學時,已接近深秋時節了。不過,學習院大學裡並沒有哲學系,因此只好選擇國文系。

  「也可以,我就將日本的古典文學介紹到中國。」慧生信誓旦旦的說著。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