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王妃從拘留所到監獄

從拘留所到監獄(1)

　　中共八路軍完成討伐通化附近的日本軍與國民黨軍的任務之後，接著就是進駐長春。

　　一九四六年四月，我們一行人隨著進駐部隊來到長春，皇后以及我們一行人所穿的衣服早已破爛不堪，像樣的行李就只剩棉被而已。寒風依舊刺骨，我們就這樣坐上載有牛豬牲畜的棚蓋型貨車，一路顛簸，耗費了三天之久穿越過滿洲的田野。

　　終於抵達了長春，這回又換上了搖搖晃晃的馬車。儘管這次進城並沒有丈夫在等待著，長春的街景風貌還是令人懷念。八路軍與國民軍的摧殘痕跡歷歷在目，從前繁華熱鬧的日本橋街道如今只剩下廢墟，也不見半個人影。

　　一進到城內，見到些許破壞的痕跡，滿街的行人還有一些看起來是從戰區逃命而來的市民。有誰能夠想像，我們這狼狽落魄的一行人，會是皇后與皇室親族呢？

　　馬車來到滿人的鬧街上一間塵埃滿布的餐館「厚德福」前停了下來。我曾經和丈夫來過這兒參加宴會，現在已被八路軍所接收，作為將校們的宿舍來使用。

　　嫮生回到熟悉的長春，心情顯得格外的開心，且不停地問：

　　「奶奶，我們為什麼不回去西方萬壽大街的家呢？父親大人在等著我們吧？」

　　除了我和嫮生之外，不知皇后的心情又是如何？九個月前尚在宮廷內過著自由自在的生活，如今卻同我們被困在「厚德福」這個陋室裡，加上疾病纏身、衣衫襤褸的坐在破舊的椅子上。隔天，偵訊調查便展開了。調查官是一位課長級的將校，他對皇帝的第二妃子福貴人的偵訊也很快就結束了。

　　「您白白受罪，真是辛苦了。」說了些安慰的話之後隨即將她釋放。並由身為監護人的母親接回。

　　或許是調查有病在身的皇后也毫無幫助，因此只要有保證人，就會予以釋放。

　　於是我請求已經獲得自由之身的福貴人，希望他能夠暫時成為皇后的保證人，因為只要能讓皇后離開這兒，一定可以即刻找到照料她的人。福貴人笑著點著頭，但是隨後進來的母親卻說道：「當皇后的保證人這麼天大的事怎麼行呀！倒是我女兒的臉上的傷，你們誰要負責？她是在八路軍司令部受的傷，請你們要付賠償金。」

　　對著調夜官極力大發牢騷之後，她拿著錢便高高興興的拂袖而去。不僅如此，還停在門口指著我說：「告訴你們一件好事，那個女的是日本天皇的女兒呢！」

　　她不懷好意的說完之後，隨即大搖大擺的離開了。

　　遭受到這個毫無事實根據的中傷，調查官對我的偵訊就更加的嚴厲與漫長。「你和皇帝禦弟結婚的目的是什麼？該不是關東軍派來的爪牙，負責施展美人計的吧！」

　　「你堅稱你不是天皇的女兒，是嗎？拿出證據來啊！」

　　我被這樣咄咄逼人的追問搞到快發瘋。所幸宮廷的御醫徐氏夫妻極力證明我的清白，還發誓保證會將我和嫮生送回北京的醇親王府，讓我得以脫身。

　　最後，負責調查的將校雖然下了釋放許可，但卻是空歡喜一場。因為就在釋放前一刻，我們收到了包含皇后、嫮生和我、還有愛新覺羅家三名學生的移動命令。

　　我和嫮生都已獲得釋放許可。如果堅持要留在長春也是可以的。

　　在通化事件中過世的奶媽之子拿了百元紙鈔握在嫮生手上，執意地勸我：「不要去！您還帶著孩子，留在長春才令人安心。」

　　然而，依我的個性，我是無法將行動不便的皇后扔下不管的。

　　「謝謝。但是如果我不陪在皇后身邊，誰來照顧她呢？」

　　於是我們又再度坐上貨車，一路搖晃的離開了長春，目的地是吉林的公安局。這個突然的移動命令，似乎是因為國民黨軍將奪回長春之故。

　　吉林的公安局長是徹底徹尾的共產黨員，一看到士兵手上的敕令書之後，便放聲說：「關進拘留所！」

　　雖然餐點是從外面訂的佳餚，但是一想到我們本應是被釋放的自由身，不禁悲從中來。

　　「沒有罪的人為什麼要被關進拘留所？我們只不過是學生，跟政治一點關係也沒有；皇后有病在身，更是未曾出席過任何公開的場合。」

　　「浩夫人她是日本人，跟政治扯不上一點關係。他們都是已經獲得釋放的弱女子，為什麼要被監禁在這兒？」

　　這些充滿強烈正義感的學生們費盡唇舌的抗議，卻是徒勞無益。

　　「我在滿洲國時代，其實也做過警察署的署長，至於你們為什麼會被監禁我也不清楚，但這是上頭的命令。」

　　他一邊辯解著，鏗鏘一聲，上了鎖後便離去了。

　　冰冷的木頭地板透進來一陣寒氣滲過衣服蔓延到全身。煤煙熏汙的高聳天花板亮著昏暗的燈光。照映著令人心生恐懼的鐵格子。我已全身筋疲力盡，闔上眼卻怎麼也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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