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王妃通化事件(2)

通化事件(2)

　　接著，有一枚炮彈擊落，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隨著衝擊波一起來襲，衝力之大使得整個身體像是要被甩到空中似的。機關槍持續著永無止境般的掃射，參雜著咻咻的子彈聲，還有手榴彈轟轟響的爆炸聲。

　　「神啊！菩薩啊！」我嚇得快要不能呼吸，緊緊的抱著嫮生。

　　就在這同時，有個扭斷了手臂的局員從隔壁房裡一邊呻吟一邊爬了進來。我見狀馬上要他趴在地板上，專心的幫他包紮。槍聲一刻也沒停。這時，又有一位男子沖了進來，原來是那位體魄強健的公安局副局長。

　　「局長他們都逃跑了……，我想去廁所。可是我會怕日本兵，你們誰跟我一起去好嗎？」

　　副局長顫抖的請求聲讓我心生同情，我邊爬邊用手探著底板已經脫落的走廊，陪他一起過去。當我和副局長回到房內時，本來在窗外應戰的日本兵不知怎麼的，朝他刺了一劍，還把他的身體踢向中國式的床底下，然後又朝窗邊奔去。

　　看來，襲擊公安局的日本兵已經移動前往佔領司令部，這棟建築物內只留下四、五名而已。一開始佔優勢的日本軍，後來因為八路軍重整姿態進行多方攻擊，似乎漸漸陷入苦戰。

　　「那邊的窗戶！」

　　「這裡出現了三個人！」

　　日本兵相互吆喝著巡查所有的房間，需值裝子彈時則俯下身來。

　　「不好了！有一個手持手榴彈的傢伙在那東樓的角落。聽好！沒擊中他的話，你們就死定了！」

　　聽到這樣堅定強硬的吼叫聲，一時之間，我感覺自己就快要跟這個世界永別了！不過也許隨即有人一發命中了目標，爆彈聲終究沒有響。

　　過了一會兒，八路軍便對公安局展開正式的炮擊。炮彈正中目標擊毀了隔壁的建築物，造成破瓦頹垣，加上猛烈的衝擊波，公安局的玻璃被震成碎片，牆壁、天花板都垮了下來。

　　「啊！糟了！」日木兵一陣慘痛的叫聲。

　　得趕快逃出去！我腦袋裡這麼想著，身體卻僵硬的動彈不得。皇帝的老奶媽這時也因右手腕被炮彈的碎片掃到，斷成了兩截而痛的直呻吟。也許她用受傷手去抹到了臉，那沾滿了血跡的模樣非常嚇人。我在黑暗之中可以感覺到她漸漸虛弱無力，但是卻求助無門，就這麼斷了氣息。

　　＊＊＊

　　總算撐到了早上，柔和的陽光射進了百孔千瘡的屋內，我環視了四周一下，發現日本兵七零八落的敗倒在屋內，早已氣絕身亡。

　　「喂！這裡沒有日本兵了。停止射擊！」

　　局員們齊聲吆喝。槍聲瞬間停止。一看窗外，山下成群的八路軍有如螞蟻雄兵般，正朝著山上急速前進。

　　山裡有日本的指揮官藤田中將駐守著，他們正在等候潛入部隊佔領通化時伺機蜂擁而上，不料這計劃事前消息走漏，讓八路軍得以做好萬全的準備。

　　最後，指揮官藤田中將被逮捕並監禁在司令部。他曾一度企圖逃脫卻又被捕，下場就是身上掛著罪狀書被馬車拖到大街上來回折磨至死。屍體還被暴露在街上的百貨店的門口長達兩三個月之久。

　　戰亂結束後，公安局下令八路軍司令部所有局員集合。原本我們以為那位早已被刀槍刺死的副局長，卻在此時從床底下驀地爬了出來，嚇壞了所有的人。

　　聽說副局長不斷的被司令部逼問我是不是曾協助過日本軍，又聽說他念在我曾不顧危急陪他一起去洗手間的份上，替我的清白辯護。

　　事件之後不久，通化即頒佈了戒嚴令。

　　八路軍的機關槍掃射了日本人民家，造成了五百個孤兒無家可歸，並有謠言說孤兒都被送到山裡的滿人農家們那兒；還有透過窗外可以看到河岸邊站著一排排的日本人，被人從背後進行掃射。

　　我們待在這滿目瘡痍、遍地炮彈碎片的公安局裡，忍受著零下三十幾度的酷寒少說有一星期。河岸那頭連續兩天都傳來陣陣的槍響聲。每次只要一聽到這聲音，我便感到心頭一緊，趕緊將雙耳摀住。

　　通化事件之後沒多久，傳說這次又換成國民黨要展開攻擊，甚至會進行轟炸。如果還繼續待在公安局，無疑會被當作肉靶。我們趕緊提出要求：「這樣下去遲早會凍死在這兒，能不能搬移到民家裡呢？」

　　後來我們如願住進民家，不過這兒滿是彈孔草草填補過的痕跡。雖然我們在這兒必須鋪著棉被睡在地板上，但總比待在斷壁殘垣的公安局裡好的多。

　　收容我們的民家裡有五、六個房間，其中一間由皇后與隨臣宦官兩個人使用；我、嫮生則與福貴人同一房。貴人在通化事件那晚，臉頰曾被司令部的窗戶玻璃碎片給刺傷。

　　同一個期間，五格格一家人也從臨江搬移到另一個隱密的地方。二格格與三格格則依舊留在臨江。愛新覺羅家的學生們據說雇了一輛卡車回到了長春（滿洲時代的新京）。聽到種種的傳聞，令我心中掛念的就是留在日本的慧生、還有行蹤不明的丈夫與皇帝了。

　　嫮生在斷垣殘壁的公安局裡不吃也不喝的，全身都凍傷了。幫忙治療照顧她的是一位前日本軍醫和護士。

　　有一天，傳來了當天國民黨要攻進城來的消息，讓我一陣驚愕。果然，三更半夜突然傳出槍響，八路軍闖進我們的房內，拿著槍頂著我的頭威脅說：「敢動的話我就殺了你！」

　　我完全分不清楚狀況，只感到全身僵硬。一會兒外頭槍聲停止後，士兵們即揚長而去。隔天一早，我才知道日本人襲擊了司令部。因為有了通化事件的前車之鑒，這次他們才要慎防我們再一次被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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