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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仕在北洋·幕府二十年 第五章 首入帝都(5)


  辜鴻銘言下甚為得意,仿佛心中早有一杆稱天下人物的大秤。想當初,曹孟德與劉玄德煮酒論英雄。曹孟德快意之下,指著劉玄德說:「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也不過如此。心中豪氣,睥睨天下的懷抱,實不是俗世人物可比了。

  說到得意處,舉杯一飲而盡,又抽出一支埃及香煙點上。端起茶杯,潤潤喉嚨,只聽梁敦彥問道:「湯生兄,小弟不敏,不知道,你這學問有餘而聰明不足,如何就傲了?聰明有餘而學問不足,如何就浮了?」

  辜鴻銘認認真真,一臉正經地說:「前哲說過,凡人氣傲而心浮,象之不仁,朱之不肖。也只因為一個傲而已。一個人如果不忠不信,那麼做事就不會踏實,很易為惡,做善就難了。傲則必乖戾兇狠,浮則必淺薄輕浮,論其才智,不過中人以下,傲就不肯屈居人下。浮呢?義理不能入。不肯屈居人下,必自以為是,順著他就好,稍為拂逆其意,必定大怒,喜歡的必是些奸佞之人,討厭的必定是正直不阿的人。義理不能入,則心中無主見,時間一長必隨大流,稍一誘惑就趨之若鶩,而隨大流必定就會向下流,一向前就會跟著奸邪一流走。」

  停了一下,接著說:「我認為,學問有餘而聰明不足,其病往往在犯做。聰明有餘而學問不足,其病往往在犯浮。傲則學而不化,浮則學而不固,學不化必道貌岸然,至其極就是偽君子。學不固必無常態,至其極即是真小人。」

  辜鴻銘說完,長長出了口氣。仿佛在這黑夜中,在層層籠罩著中國的黑夜中,忽發一聲長嘯,嘎然而止。唯有一燈如豆,忽明忽滅,中國的前途,不知到底走向何方。大地在暗夜中一片寂掙。掙得無音,靜得怕人。幸喜還有四壁與二人為伴,不至飄向無邊的曠野。西洋人的火車,在這裡開得太慢;西洋人的槍炮還不足以敲碎這片濃黑的夜幕,天地間仿佛唯有二人在憂心評論,不平啊,公平在哪裡!

  此時兩人唯相視而笑,笑什麼?管他呢!東方未白,杯盤已狼藉,酒已罄,壺已幹,醉意早已朦朧了。

  【文祥(1818~1876)瓜爾佳氏,字博川。滿洲正紅旗人。世居盛京(今瀋陽)。1845年中進士。1858年署刑部左侍郎,遷內閣學士。1859年任軍機大臣上行走,授禮部侍郎。曆吏、戶、工部恃郎。186O年英法聯軍陷北京,隨恭親王奕沂議和。1861年任總理衙門大臣,參與「辛酉政變」。1875年任武英殿大學士。1876年死,諡文忠。】

  【曾國藩(1811~1872)原名子城,字伯涵,號滌生。湖南湘鄉人。1838年中進士,入翰林院。軍機大臣穆鄣阿門生,從倭仁等講習程朱理學。後任禮部侍郎,署兵、吏部侍郎等官職,1852年丁母憂回籍,1853年初,奉旨在湖南辦團練,後擴編為湘軍,開始鎮壓太平天國。1860年被任命為欽差大臣,兩江總督。次年,奉命節制浙、蘇、皖、贛四省軍務。1862年春晉協辦大學士,1864年,湘軍陷天京(今南京),受封一等侯爵,加太子太保銜。1868年任直隸總督。1870年9月調任兩江總督。】

  【端方(1861~1911)托忒克氏,字午橋,號匋齋。滿州正白旗人。1898年任直隸霸昌道,因上《勸善歌》標榜維新,被光緒帝擢升陝西布政使,護理陝西巡撫。1900年在西安拱衛慈禧、光緒有功,升湖北巡撫,署湖廣總督。1904年調任江蘇巡撫,攝兩江總督。1905年奉派出國考察憲政。後相繼任兩江、直隸總督。1911年入川鎮壓保路運動,於四川資州(今資中)被擊斃。】

  張之洞這一次在北京呆了八個月,只做好一件事:會商學務。朝廷似乎沒有這位封疆大吏放手一干的機會。現在事情也完了,朝廷也不好再將這位封疆大吏羈系京都。1904年春天,張之洞、辜鴻銘、梁敦彥一行返回湖廣任上,結束了京都之行。

  此行,卻使辜鴻銘長了不少見識,更加深了他對中國文化的認識。整個朝廷暮氣沉沉,看不到一點活力,文武百官衣冠赫赫、道貌岸然,卻個個都是爭官做的。禮儀之邦、謙謙君子的東方古國的神話世界,被現實擊得粉碎。他早已定下主意要將中國文化的精義發揮出來,決不是今天這種朝廷上下都似慢了一步的中國現狀,而是那宏大、寬廣、淵深的禮儀世界,讓世人瞧瞧。

  他,要代表中國文化在世界上發言,讓世人同去追回失落已久的偉大輝煌的中國文明,他和他的明主,在他看來,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讓中國文化重放異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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