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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在奧麗嘉身上,普希金則著重展示出直率動人的外貌與貧乏的內心世界的反差,從而凸現了達吉雅娜表裡如一的性格。連斯基死後,她很痛苦,可不久她嫁給了一個軍官,從一個美麗動人的姑娘變成了一個平常的太太,成了她母親的「翻版」。

  作為一部特殊的「詩體長篇小說」,《葉甫蓋尼·奧涅金》在藝術上總的特色就是詩與散文的有機結合。

  在普希金以前的俄羅斯文學中,雖也出現過有一定的人物和情節的長詩,但其中基本上沒有性格的創造,更不必說到典型性格的自覺的塑造。普希金第一個在俄羅斯文學中把詩的抒情性和散文的敘事性有機地結合起來,從而創造出他自己所稱之的「自由的形式」的「詩體長篇小說」,其中既有濃郁的抒情性,又有對性格的精細的刻畫。這是一種全新的獨創性的藝術形式,是普希金在藝術形式上對俄羅斯文學的重大貢獻。

  具體說來,《葉甫蓋尼·奧涅金》的最顯著的藝術特色便是它的抒情性,或者換一種說法,就是作品中始終貫穿著詩人自己的形象,貫穿著「作者的聲音」。作品中出現大量的「抒情插筆」,較大型的「插筆」有27處之多,只有兩三句的「插筆」竟有50多處。這些「抒情插筆」,有時是作者對人物的貶褒,有時是對事件和場面的評論,有時是對往事的追憶;有的嚴肅莊重、富於哲理,有的尖銳激烈、鋒芒畢露,有的詼諧幽默、妙趣橫生,有的畫龍點睛、入木三分;有些「插筆」,與人物和情節的發展息息相關、絲絲入扣,有些「插筆」,看似與人物或事件無關,其實並未離題萬里。正是這些大量的多角度多層次的「抒情插筆」,擴大了作品的容量,深化了作品的內涵,加強了作品的感染力。

  但《葉甫蓋尼·奧涅金》畢竟又是一部長篇小說,作為大型的敘事作品,它在再現社會生活的廣度和深度上、典型性格的塑造上、環境和場景的描寫上都達到了當時俄羅斯文學的最高水平,也不遜色於歐洲現實主義奠基者司湯達、巴爾紮克、狄更斯等人的作品。別林斯基說它是一部「百科全書」的原因正在於此。在詩體長篇小說中,普希金圍繞人物性格的塑造這一主線,巧妙地穿插著上流社會的場景和鄉村的風俗畫面,這些初看起來仿佛是詩人信手拈來的無意之筆,卻包含著真正的藝術家的著意安排和匠心。如作品中描寫地主莊園中農奴少女邊采果子邊唱歌的片斷,就包含著真正的諷刺力量和幽默效果:

  ……只有一群使女
  在花園,在山坡的叢林間,
  一面采野果,一面合唱:(這歌唱是遵照主人的命令,她們唱著,主人才能放心,
  因為這樣,就沒有狡猾的嘴
  能夠得空偷吃他的野果:
  請看鄉村的智謀也很出色!)

  我們看到,普希金以詩歌特有的抒情效果賦予作品以一般散文作品難以達到的感染力。

  第十七章 婚後彼得堡

  1831年2月18日,普希金和岡察洛娃在莫斯科耶穌升天大教堂舉行婚禮。

  當盛裝的新娘款款而行、出現在眾人面前時,只聽見一片嘖嘖聲,人們無不對岡察洛娃的美貌讚歎不已。普希金高興異常,神采奕奕地與新娘並肩而行,他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胸膛,這樣才可以與身材高大的岡察洛娃平頭。一位留著長鬍子的神甫主持了結婚儀式,他宣佈這對新人結為夫妻後,新人開始交換戒指。突然,一隻戒指滾到地上,普希金俯身去撿,一隻手扶著聖經桌。據一位目擊者說,當普希金俯身時,不小心把十字架和福音書碰落在地,這時,代表普希金的那枝蠟燭被打熄 了。

  普希金立起身來,一臉蒼白,他低聲地自言自語道:「真是不祥之兆!」

  新婚夫婦在莫斯科阿爾巴特街安了家。為了表明自己的獨立性,在新婚的第二天,普希金就同朋友們外出了,把岡察洛娃一人留在家裡,她感到十分寂寞,一個人呆在房間裡,眼淚禁不住往下直流。但這以後普希金便不再出門了。婚後第六天,普希金給彼得堡的普特列涅夫寫信說:「我已結婚,十分幸福。我惟一的希望就是永遠這樣生活下去,因為這種生活不能再好了。我的生活十分新鮮,似乎完全是另一個世界。」

  結婚、安家和婚後的各種應酬,把普希金準備的積蓄花費殆盡,蜜月還未過完,普希金就沒有錢了。於是他打算到皇村去住,這樣花費要小許多,同時也利於他的寫作。

  5月15日,普希金和妻子離開莫斯科到彼得堡。半個月後,他們在皇村找到房子,安居下來。

  從普希金的一生來看,1831年可能是普希金少有的幸福時期。這一年,他結束了單身漢的生活,組建了家庭。也許是家庭生活改變了他的生活方式,使他覺得這種生活既新鮮又溫馨,從而讓他這顆騷動不安的心靈暫時得到平靜;也許是家庭多少也緩和了當局對他的監控,讓他的行動多少也有一些自由。普希金十分愛他的「小妻子」,那時,岡察洛娃雖說有點孩子脾氣,但畢竟是單純而又可愛的,再說,「岳母大人」

  又不在身邊,也少了不少糾紛。普希金這一時期在給朋友的信中多次這樣說:「我覺得,我好像完全變了……」

  居住在皇村的普希金常常憶起少年時期在這裡學習的情景,憶起他的同學和朋友,特別是經常憶起這時已離開人世的傑爾維格。他時常走進皇村中學,看看他過去學習和居住的地方。每次,小同學們總是熱烈地歡迎他,他和他們親切地交談,向他們講述當年的趣聞逸事。

  不過,隨著外部和家庭內部情況的不斷變化,普希金的「好景」並不長久。

  7月下旬,皇宮也遷到皇村,達官貴人們紛紛到達,一時間皇村簡直成了「臨時首都」。

  普希金暗自詛咒皇室的「駕到」,他本以為他可以在皇村過上安寧的日子,可這些宮廷人士蜂擁而至,帶來了享樂和傾軋,攪亂了他的安寧。不過,「小妻子」岡察洛娃卻暗自高興,她本來就在這裡感到寂寞,而現在好了,她又可以在舞會上和各種公共場合中展露她的風采了。

  現在,普希金的客人多起來了,他和他的美貌的「小妻子」成為了人們注目的中心。

  常來普希金這裡的有茹科夫斯基,這位溫和、善良的宮廷詩人一向十分關心普希金,珍惜他的才華,又常常為普希金剛直不阿的性格惹出麻煩而擔憂,現在,他看到普希金變得溫順多了,小夫妻過得很和睦,心裡十分高興。他在給亞·伊·屠格涅夫①的信中寫到了他所見到的普希金:「普希金是我的鄰居,我們經常見面。自從你說我望著他的妻子流涎水之後,我就認為自己已經成了一條年老的丹麥狗。丹麥老狗坐在那裡,眯著眼睛,流著涎水,望著別人在他面前品嘗美酒佳餚。普希金的小媳婦長得實在可愛,我很喜歡看見他倆走在一起的神態。得知他結婚的消息之後,我一天比一天高興。結婚對他的靈魂、生活和創作都有好處。」

  〔①此處的亞·伊·屠格涅夫是俄國歷史學家,而不是後來的文學家伊·謝·屠格涅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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