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普希金 | 上頁 下頁 |
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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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浪拍打陰鬱的峭岩, 喧鬧不息,飛沫四濺, 蒼鷹在我頭頂上鳴叫, 松林在哀怨, 在霧海浮沉的崇山峻嶺 正亮著銀冠。 突然從峰頂之上塌落 一大堆冰雪,它隆隆作響, 在峭壁間的深谷夾道中 築起了屏障, 於是便擋住了捷列克河 滔滔的巨浪…… ——《雪崩》 這熟悉的大自然又喚起了詩人的回憶:拉耶夫斯基將軍一家人又浮現在他的眼前,英武和豪放的將軍,性格迥異的兩兄弟,更還有堅強的十二月党人的妻子瑪麗婭·拉耶夫斯卡婭……可是,彼一時也,此一時也,詩人怎麼也擺不脫另外一個倩影,一個身穿白色連衣裙的倩影,雖說他已遠離了莫斯科,然而這個美麗的影子卻總是緊緊地把他追隨。娜塔麗婭·岡察洛娃,莫非你註定了要永遠折磨著詩人…… 然而,在莫斯科,岡察洛夫夫人對普希金的幾次來信根本不予理會,相反,她倒希望普希金走得越遠越好,越久越好。看著自己的女兒娜塔麗婭在社交場上越來越走紅,母親暗自得意,當有人告訴她,梅謝爾斯基公爵準備向娜塔麗婭求婚時,岡察洛夫夫人欣喜若狂。現在她擔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那個黑皮膚的矮小的詩 人再來糾纏。 然而她擔心的事情卻發生了。9月間,一個陰雨綿綿的日子,岡察洛夫夫人還在床上休息,突然有人用拳頭敲打大門,還未等大家反應過來,來人已急衝衝地闖了進來,走進前廳,脫下大衣,這個面容憔悴、衣冠不整的人就是普希金。他剛從高加索回來,就直奔岡察洛夫夫人家裡來。 他在喘息間詢問娜塔麗婭是否在家,孩子們趕忙去告訴他們的姐姐和母親。岡察洛夫夫人躺在床上,得知普希金來到的消息,很不高興,她打定主意要甩掉這個窮鬼,於是便讓普希金進到她的臥室裡來。普希金進來後,她仍不起身,躺在床上一副睡意蒙矓、漫不經心的樣子,只是寒暄了幾句,根本不觸及正題,談到的是她女兒現在在社交界是如何風光。 而娜塔麗婭也許是因為母親的再三訓斥,對待普希金的態度比任何時候都冷淡。 此時,普希金感到,他在高加索朝思暮想的一切就要破滅了。他離開岡察洛夫家,惘然若失地走到大街上,他仿佛覺得活在人世上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一個念頭又在他腦中蹦出:「走,隨便到哪兒去,只要不再見到娜塔麗婭·岡察洛娃。」他甚至想過要去中國一趟: 我們走吧,無論上哪兒我都願意, 朋友們,隨便你們想到什麼地方, 為了遠離驕傲的人兒,我都願意奉陪: 不管是到遙遠的中國長城邊上, 也不管是去人聲鼎沸的巴黎市街, 到塔索不再歌唱夜間船夫的地方, 那裡在古城的灰燼下力量還在昏睡, 只有柏樹林子還在散發馨香, 哪裡我都願去。走吧……但朋友們, 請問我的熱情在飄泊中可會消亡? 我將要忘卻驕傲而折磨人的姑娘, 還是仍要到她跟前忍受她的怒氣, 把我的愛情作為通常的獻禮捧上? 上述的部分內容又以散文的形式被寫進他給警察頭子本肯多夫的信中,在封這信中,普希金央求道:「就讓我到中國去出一次差吧!」可是,普希金的想法太天真,沙皇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把他放到國外去的。 不過,這期間普希金的求婚一事開始出現了轉機,這正應了中國的一句古語:好事多磨。 當時正逢沙皇皇宮遷移到莫斯科,莫斯科城天天都在過「狂歡節」。 在各種沙龍集會上,娜塔麗婭·岡察洛娃的風頭正足,大家都把目光投向這個美麗的姑娘,甚至連尼古拉一世也注意到娜塔麗婭·岡察洛娃的美貌。岡察洛夫夫人原以為這一下求婚者會絡繹不絕,但不知是什麼原因,眾人只是前來捧場和獻花,或者只是向娜塔麗婭暗送秋波,真正的求婚者卻寥寥無幾,甚至連那位梅謝爾斯基公爵也開始打退堂鼓了。在這種情勢下,岡察洛夫夫人開始後悔趕走了普希金。再加上在「狂歡節」 期間,普希金的一些朋友又不斷地在這母女倆面前讚揚普希金,使得老夫人的看法有了一些改變,於是她便請詩人的朋友代她向普希金致意問候。 處在絕望之中的普希金此時正在彼得堡,聽到這個好消息,立即趕到莫斯科。幾天後,普希金寫道:「自由、舒適和岡察洛娃小姐把我留在了莫斯科。」他再也不想去任何地方了。 普希金每天都在岡察洛娃家周旋,他很少動筆創作,以至他的朋友們都為他擔心。而另一方面,婚姻的事情也未最後確定下來。老夫人很世故,又很厲害,普希金一直不敢正式提起結婚的事情。大約在1830年4月初,普希金終於鼓起勇氣向老夫人提出了這一問題,而她顯然是已老謀深算,反而向普希金提出三個問題:一是他過去行為不檢點,今後是否能做到痛改前非,使她的女兒幸福;二是他是否有經濟能力讓她女兒能過上優裕的生活;三是他能否改善與政府的緊張關係。 真是「薑還是老的辣」。普希金能讓單純的娜塔麗婭·岡察洛娃對他產生好感,但面對老夫人這三個問題,一時間他竟心慌意亂,無以對答。第一個問題還好說一點,那是他個人的事情;第二個問題則由不得他作主,他的收入有限,這是明擺著的;第三個問題很麻煩,他知道他一直處在政府的監視之下,而他是絕不會與政府妥協的。在複雜的心情下,普希金攤開紙,給岡察洛夫夫人寫了一封長信,信中有如下內容: 夫人,現在請允許我給您寫這封信,我一拿起筆來就感到激動,如同站在您面前一樣。我有許多話要講,我越是仔細考慮,就越感到憂鬱和失望……聽我慢慢告訴您。 要贏得令愛的歡心,我只有常去府上,並經常同令愛在一起。我希望隨著時間的推移她能愛上我,但我沒有任何能使她高興的東西。假如她肯嫁給我,那只能是把她那冷漠的心交給我。但在眾人的讚揚聲中,在榮譽面前,在別人的引誘面前,她那顆冷漠的心能挺得住嗎?別人會說她命運不濟,沒有找到同她般配的丈夫。她本該找個更出類拔萃、更配得上她的男人。這種說法也許是真心話,至少可以肯定,她會這麼認為。到那時,她不會後悔嗎?她會不會把我看成是絆腳石,看成可惡的騙子呢?她會不會轉而厭惡我呢?我願為她上刀山下火海,上帝可以為此作證。 但我一想到我死之後她就成了新寡,會更加引人注目,會在我屍骨未寒又嫁他人。想到這裡,我就十分痛苦。 現在再談財產問題。我對財富一向不怎麼看重。 到目前為止,我的財產足夠我享用。但結婚之後呢? 世界上叫我感到痛苦的只有一件事情,就是我的妻子不能到她可以抛頭露面和可以玩耍的地方去。她有權提出這種要求。為使她滿意,我情願作出犧牲,放棄自己的一切樂趣和愛好,放棄自由和冒險的生活。但是,她會不會在我耳邊嘮叨,說我的社會地位配不上她的長相呢? 這就是我所憂慮的幾個問題。要是您認為這些憂慮合乎情理,我定會害怕地發抖。還有一種憂慮,但我不能在信中寫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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