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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第十四章 美人岡察洛娃

  時間老人的步伐已邁進了1829年的門檻。年過30的普希金像他筆下的奧涅金一樣,還在過著獨身的生活。雖說他的行動總是被沙皇的密探監視著,每有一個大的走動事先都要報告、批准才能成行,但在日常生活方面還總算是自由的。他的友人,除了流放到西伯利亞的十二月黨人,大都過著有家室的生活,而他,卻還是形影相弔,孑然一身。

  他愛過不少女子,算起來少說也有一二十人,所以有人把他比作拜倫筆下的唐璜。其實,他有時是逢場作戲,有時則是一時感情衝動,而真正使他動心的女子卻很少。作為詩人,愛情是他的一種對生活和情感的體驗,而真正的愛情在他則是一種美好的理想,正如他在一首詩中所寫到的:

  我知道什麼是愛情,它不是
  憂鬱的愁思,不是無望的迷誤,
  我知道,愛情就是美好的理想,
  是陶醉,是心靈的滿足。

  可以作為明證的便是他所創作的大量的愛情詩,這是他的一次次戀愛的果實,而它們在讀者心中喚起的不是欲望,更不是感官的衝動,而是一種美好的優雅的情感,是一種回憶、一種憧憬。也許在他所愛過的女子中,只有堅強而又勇敢的拉耶夫斯卡婭能夠真正地理解他的愛情的奧秘,所以這位後來成為十二月党人的妻子的「奇女子」竟否認她曾愛過這位詩人。

  而現在,一位讓詩人怦然心動的美麗女子向他走過來了……

  那是在1828年到1829年冬季莫斯科的一個舞會上,出現了一個「身穿輕盈的白色連衣裙、頭戴金箍」的絕色美女,她的面容有一種古典式的端莊,目光中透露出一種深邃的沉思,她翩翩而至,令所有在場的人都為之傾倒。而此時的普希金,用詩人自己的話來說:「我的頭開始眩暈了!」

  她就是娜塔麗婭·岡察洛娃,這時她才16歲。對於普希金來說,現在已經沒有什麼猶豫的了。岡察洛娃正是他夢寐以求的意中人。

  關於娜塔麗婭·岡察洛娃的美麗,當年見過她的人們留下許多描述:

  作家索洛古勃寫道:「我一生見過許多美女,有的也比她更迷人。
  但我從未見過像她這樣完美的女性。她的小臉和身腰看上去十分典雅。
  她身材高大,十分苗條,胸部豐滿,迷人的腦袋像朵百合花晃來晃去。
  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動人的身段和如此標緻的女性。她的皮膚多麼嬌嫩,眼睛多麼迷人,一口銀齒晶瑩剔透,兩隻耳朵小巧俊美!是的,這是個真正的人間尤物。她的出現令群芳失色,這理所當然。即使姿容相當秀麗的女性也會自慚形穢。」

  菲格蒙伯爵夫人寫道:「她的身腰和長相完美無缺。」

  作家布爾加科夫寫道:「仙女的身段,美妙的小臉。」

  詩人圖曼斯基寫道:「她年輕漂亮,潔白如玉,棱角分明,目光狡黠。」

  如今,在莫斯科阿爾巴特街有一座普希金紀念館,普希金和岡察洛娃當年就是在這裡舉行婚禮的。每天,紀念館允許200名參觀者進入館內。館內的陳設據說和當年一樣,在大廳裡懸掛著普希金和岡察洛娃的畫像。參觀者特別是女性,總是在岡察洛娃的像前駐足不前,常常能聽見「真美」或「美人」的讚歎。

  但對娜塔麗婭·岡察洛娃的性格和智力,卻很少有人讚揚。

  岡察洛夫一家原是卡盧加的富商和工廠主,家資可觀,但到了娜塔麗婭·岡察洛娃祖父的手裡,資財卻揮霍一空。娜塔麗婭的父親尼古拉·阿法納西耶維奇從很早就患上憂鬱症,後來又得了精神病。娜塔麗婭·岡察洛娃從小在祖父的工廠裡長大,6歲時才回到莫斯科自己的家中生活。

  她的母親年輕時也非常漂亮,有過一些風流韻事。隨著年齡的增長,她的性情變得越來越乖張古怪,成為家裡的暴君。在這種環境中長大的娜塔麗婭·岡察洛娃,便形成了一種孤僻和膽小的性格,無怪在她的前額上常常會有一種「痛苦的表情」。

  普希金同岡察洛娃一家結識後,經常到她家來作客。娜塔麗婭的姐姐、18歲的亞曆山德拉很崇拜普希金,能夠背誦出普希金的許多詩歌,她甚至還偷偷地愛上了普希金。至於娜塔麗婭,她過於靦腆,在普希金面前感到受寵若驚,她雖對這個向她獻殷勤的人也很感興趣,知道他發表過許多優美的詩歌,但也不知道這個人身上有什麼使她喜歡,她只覺得他很古怪,指甲留得那麼長,甚至連舞都不會跳。

  1829年4月底,普希金請托爾斯泰伯爵去為他作媒,向娜塔麗婭的母親老岡察洛娃求婚。但老夫人並不喜歡普希金,在她看來,普希金只是個舞文弄墨的人,沒有固定的收入,況且,官方還對他這個人很惱火;而她的女兒又年輕又漂亮,不愁找不到稱心如意的人家。於是她便以女兒的年齡還小暫時把事情擱置下來。普希金在接到這樣的答覆的當天用法文給岡察洛夫夫人寫信說:「我屈膝下拜,流著感激的眼淚給您寫信。

  如今,托爾斯泰伯爵帶來了您的答覆,您沒有拒絕,給我留有一線希望。

  但是,假如我仍然低聲抱怨和悲傷,痛苦與幸福交織在一起,請不要責備我忘恩負義。我理解母親的謹慎和對女兒的偏愛!但請您原諒我的焦急心情,這是沉醉於幸福之中的病態心理。我馬上就要離開這裡……」

  由於求婚不順利,普希金心緒不佳,他想換一個環境,在這裡他天天都要見到心上人,不免會感到莫名的惆悵。他想去南方,去高加索,去大自然的懷抱裡,讓大自然、讓冒險的生活沖淡他對岡察洛娃的相思。

  後來,他又給岡察洛夫夫人寫信,解釋他「出走」的原因:「我第一次見到她(指娜塔麗婭·岡察洛娃——筆者),就愛上了她,她使我頭暈目眩,我便向她求婚,但您的答覆含糊不清,使我幾乎發瘋。當晚我就來到了部隊上,您問我來部隊幹什麼?我發誓,我自己也不知道。一種不由自主的苦惱驅使我離開了莫斯科。經常看到您和她,我會受不了的。

  我給您寫過信,等待您的答覆,但什麼也沒有等到。青春期的放蕩生活閃現在腦際,我的確有些放蕩,但謠言誇大了事實。遺憾的是,這些傳聞幾乎已是家喻戶曉了,您當然可以相信。我不敢抱怨,但這叫我極度失望。」

  當普希金想離開莫斯科去南方時,曾有人以南方是不祥之地為由勸說普希金放棄此行,並還舉出拜倫和格裡鮑耶陀夫都死於南方的例子。

  但普希金執意南下,誰也勸阻不了。

  大自然永遠是詩人的朋友。從普希金第一次到南方時算起,到如今差不多快10個年頭了,詩人寶貴的青春年華就是在這裡度過的,而現在,詩人已是「而立之年」了。南方,這個普希金的詩歌的搖籃,又一次以其雄奇壯麗的美景吸引著普希金,它喚醒了詩人的繆斯,詩情在詩人的胸中奔湧,詩句在詩人筆下流淌,南方的奇美風光展現在我們面前:

  高加索在我身下。我兀立山巔,
  在懸崖邊沿的積雪之上出現,
  一隻蒼鷹從遠方的峰頂騰起,
  幾乎不動地翱翔在我的眼前……

  ——《高加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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