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普希金 | 上頁 下頁 |
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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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子繼續說道: 不,這件事情太離奇! 我不能去同屍體辯理, 我不能繼續偽裝下去, 我要對你講出全部真理。 聽我告訴你, 季米特裡早已死去, 已經埋入地下,不會重返人世。 難道你不想知道我是誰? 請你記住,我是個僧侶, 因為厭倦寺院生活,剛剛返回凡塵。 …… 瑪麗娜,我本不該欺騙你, 因為你是我心中美麗的化身, 每句謊言對你都是犯罪, 然而,盲目和嫉妒的愛情, 迫使我講出了真情。 然而高傲的女子卻不肯讓步,騙子又一改臉孔: 我是沙皇的兒子, 匍匐在高傲的波蘭女郎腳下,我十分羞愧。 永別了, 一場血腥的戰爭和對命運的憂慮, 會使我很快忘記失戀後的苦悶…… 瑪麗娜受到侮辱,她要去揭露事情的真相: 假如我不及時揭開你的真面目,你的謊言是否會叫所有相信你的人感到恥辱? 於是溫存的愛情被兇狠的威脅所代替: 你想幹什麼?是想讓我怕你? 你相信哪一位?是風流的波蘭女子, 還是俄羅斯沙皇的兒子? 你可知道,國王、教皇和大臣, 都沒有被我的謊言所蒙蔽。 我是不是季米特裡,對他們又有什麼關係! 我只是他們爭鬥和打仗的工具, 這才是他們的目的。 請記住,你這個叛臣逆子, 他們有辦法叫你閉嘴! 瑪麗娜口氣軟了,愛情在野心面前屈服: 請別走,沙皇的兒子, 你已不再是孩子,而是一個成年男子, 時候不早了,清醒吧,別誤事! 快率領士卒向莫斯科進軍, 佔領克里姆林宮,登上王位, 然後再給我寫求婚信。 普希金在這場人性和野心的搏鬥中展現出了多麼複雜而又真實的生活、多麼豐富的性格啊! 如同普希金的詩歌創作一樣,《鮑裡斯·戈都諾夫》有些特點對於俄羅斯戲劇來說是具有全新的意義。普希金打破了宮廷悲劇的古典主義的陳套,創造出人民的悲劇。而這首先與普希金對於戲劇特別是悲劇的觀念相關。 普希金寫道:「悲劇的含義是什麼?目的又在哪裡?個人同人民,個人的命運和人民的命運。所以,雖然拉辛①的悲劇形式不夠豐富,但他仍是個偉人;莎士比亞亦是如此,雖然他的劇本不夠規範,有疏忽之處,唱詞也不夠理想,但莎士比亞仍舊是個偉人。 〔①拉辛(1639—1699),法國劇作家。〕 「悲劇作家需要哪些素質呢?哲理、公正、具有歷史學家的政治思想、敏銳的洞察力、豐富的想像力、對自己心愛的事物不抱成見和自由的創作環境。 「我們認為,真實是悲劇的第一條原則和根本。 「環境的逼真和對話的真實,這是寫劇本的真正法則。」 普希金正是在自己的劇作中貫徹了上述見解,其核心是真實。換句話說,普希金從敘事長詩的領域走進戲劇園地時,已儼然是一個現實主義作家了。 在回答友人關於這部劇作的性質的詢問時,普希金這樣回答:「您問我:您的劇本是性格劇本還是服裝劇本?我選擇了最省力的形式,但我將設法將二者結合起來。……這種寫作方法是一種全新的方法。」普希金的劇本是綜合了莎士比亞和拉辛劇作的特點。在自由的舞臺和眾多的群眾場面這些特點上,是莎士比亞式的手法。而在人物性格設計方面,卻吸取了拉辛的藝術經驗。如果再聯繫到這部作品的深刻的歷史感,我們說《鮑裡斯·戈都諾夫》就是一部現實主義戲劇作品也並不過 分。 劇本的人物性格豐滿,沒有古典主義類型化毛病。 普希金曾多次說過,無論是莫裡哀也好,還是拜倫也好,他們都只是理解和創造一種性格,在創造性格上,普希金非常欣賞莎士比亞,他說:「莫裡哀的守財奴只不過是吝嗇而已,而莎士比亞的夏洛克卻既吝嗇,同時又靈敏,機智,報復心重,而且愛子女。」他認為悲劇作家拜倫在莎士比亞面前是渺小的,這是因為浪漫主義者拜倫的人物缺乏多面性和豐富性(儘管他對拜倫十分敬仰)。在《鮑裡斯·戈都諾夫》中,不論是主要人物,還是次要人物,都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性格的單一性,而達到了相當程度的豐富性。從多方面去表現性格,這正是現實主義的標記。 作品在語言上也很有特點:人物的語言符合自己的身份,富於個性化,既沒有古典主義的套話,也很少浪漫主義的華麗詞藻。這方面也體現出莎士比亞的特點,普希金是這樣談莎士比亞的語言的:「請讀莎士比亞的作品,他從不擔心自由交談會損傷主人公的形象。他總是讓主人公隨心所欲地交談。因為他知道,在特定的時間和地點,他總可以找到符合主人公個性的語言的。」 此外,在戲劇的結構上,普希金也作了許多改革,他摒棄了古典主義戲劇的分幕法,不把悲劇分成五幕,卻寫了23個不大的場景,把悲劇和喜劇的樣式混合在這些場景之中。同時他否定了「三一律」,使劇情的發展不受時間和地點的限制。作品的時間跨度很大,明亮的大廳和昏暗的小屋交替出現。普希金也沒有人為地把中心人物突出出來,只是在必要的時候強調一下而已。在劇本中我們看的時而是中心人物,時而是全體人物出場。風格也隨劇情的需要而變化,沒有固定不變的格式,貴族的語言和平民的語言並用,韻文和散文並重,並且用五音步抑揚格的詩體代替傳統的「亞歷山大體」即所謂六音步抑揚格。從表面看來,劇本似乎有點雜亂,但實則是一個完整的統一體。每個人,每張面孔,每句話都有其特定的作用,缺一不可。 別林斯基後來這樣評論:「普希金的《鮑裡斯·戈都諾夫》依然挺立在眾多的『俄羅斯悲劇』之林,猶如鶴立雞群。他的筆法十分純正,語言簡練、典範,同其他人的劇作相比,真是小人國裡的巨人。」 第十二章 「我不會不參加的!」 1825年年底,當俄羅斯即將走完這個世紀的第一個四分之一的時候,這個國家陷入了動盪。 11月7日,當普希金的悲劇《鮑裡斯·戈都諾夫》落下最後的帷幕,劇中的沙皇倒地身亡時,現實中的沙皇已經奄奄一息了。 12天以後,即11月19日,流放普希金的亞歷山大一世病死於俄國海港城市塔幹羅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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