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普希金 | 上頁 下頁


  《皇村的回憶》揭開了普希金公民詩的序幕。這首充滿愛國主義情感的頌詩,無論從內容還是從形式上看,都是普希金抒情詩中最具「古典主義」的作品。作為俄羅斯帝國的一個公民,小詩人的眼中似乎只有俄羅斯子孫的浴血奮戰,只有莫斯科的大火,只有拿破崙的「異國的鐵騎」的戰慄和俄羅斯人民的驕傲。國家的利益和民族的情感壓倒了一切,尚未涉世的少年詩人在回憶人民的光榮歷史時,甚至都沒有提起過他們的被焚燒的破舊茅屋。詩作所採用的形式也是上一輩詩人常用的頌詩體,雖說其中有些寫法也別開生面,但從總體上說仍沒有脫盡模仿的痕跡。

  在皇村中學裡,與普希金同時開始寫詩的還有不少人,其中有兩位是最出色的,那就是丘赫爾別凱和傑爾維格。

  威廉·卡爾洛維奇·丘赫爾別凱(1797—1846)學習成績優良,博學多識,普希金對他十分敬重,稱他為「一部活字典和一個令人鼓舞的評論家」。

  而你就來了,哦,我的傑爾維格!
  閒適的靈感之子啊,你的聲音,
  燃起我久已沉睡的心靈之火,
  你使我又興奮地頌揚命運。

  傑爾維格畢業後,在任公職的同時,從事文學活動,曾編輯出版《北方之花》和《文學報》,並與十二月黨人保持著密切的聯繫。傑爾維格於1831年病故,他的死給普希金帶來巨大的悲痛。

  在皇村中學裡,與普希金最親近的還有普希欽(1798—1859)。他們的宿舍緊挨著,晚上熄燈以後,他們經常臉貼著隔牆板,悄聲交談。

  普希金後來被囚禁在米哈依洛夫斯克村時,普希欽曾專程去看望過他。

  普希欽後來成為一位十二月黨人,被流放到西伯利亞,普希金為他寫了一首十分動情的詩《致普希欽》:

  我最要好的最珍貴的摯友,
  當我這孤獨寂寞的庭院裡
  堆滿了悲涼淒清的白雪,
  想起了你馬車的鈴聲時,
  我感謝命運賜與我的喜悅。
  我虔誠乞求神聖的上帝:
  但願我的聲音能給與
  你的心靈以同樣的慰藉,
  但願它用皇村中學明麗的日子
  照亮你陰鬱幽暗的牢獄!

  在普希金的心中,在他的同學和詩友的心中,皇村中學,10月19日是神聖的,它象徵著青春和激情,象徵著友誼和理想,象徵著詩歌和靈感,不單是普希金常常抒寫這個神聖的日子,其他人也常常詠歎這個日子,在普希金逝世後的1838年,身陷監獄的丘赫爾別凱滿懷悲傷,寫了一首詩:

  我所深愛的詩人,躺進了無底的新墳……
  今天又是皇村中學神聖的日子,
  然而在你們中間卻不見了普希金。
  他沒有給你帶來新的詩句,
  你們的胸膛也沒有因它而戰慄,
  他沒有同你們幹一杯祝賀的酒:
  他已向天外的朋友騰空飛去——
  他如今已同我們的傑爾維格一起宴飲,

  ……

  我的心在懷念著他們,懷念著他們,
  我急切地將兩手向他們伸去……
  這首動情的詩的題名也是神聖的「十月十九日」。

  第四章 自由的頌歌

  1817年6月,普希金從皇村中學畢業。在第一屆畢業生中,普希金的學習成績屬￿中下,名列第19。根據當時俄國的行政等級,他只能得到中等秘書的頭銜,這是一種文官頭銜,相當於陸軍或海軍中尉。他和同學丘赫爾別凱、普希欽等一道,分配到外交部供職。

  普希金到外交部後,無意於仕途的騰達,只熱衷於各種社交活動,常常沉醉於各種舞會和宴飲,一時間簡直落得個「荒唐少年」的稱號。

  不過,他很快從這上流社會的泥潭掙脫出來,反省自己的放縱行為和過失,這在他後來寫的詩中可以看得很清楚。

  在這一段時間內,他惟一沒有中斷的便是詩歌創作。離開皇村中學時,他曾對自己的創作作過一番整理和回顧。中學期間,他一共寫了120多首詩,他從其中精選了36首,編成一部詩集,在封面上他用遒勁的字體寫下:《亞歷山大·普希金詩集,1817年》。

  隨著他踏進社會的門檻,面對著日益黑暗的社會現實,經歷了短暫的「沉淪」,他的思想和藝術都開始成熟起來,他的天才迅速地成長著,很快地脫去了古典氣味。其實,早在1815年寫作的《致利金尼》一詩中,他就開始告別《皇村的回憶》中的古典情感而轉向現實。普希金以古羅馬滅亡的歷史,來影射當時的俄羅斯:

  噢,羅馬,荒淫與邪惡的驕傲的國度!
  末日就要來了,帶來懲罰和報復。
  ……
  「羅馬生於自由,而奴役把它毀掉。」

  詩人還這樣寫道:

  我有一顆羅馬人的心,自由在胸中滾沸,
  偉大民族的精神沒有在這裡沉睡。

  這已不是一種隱喻,而是一種大膽的表白,一種堅定的誓言,透露出詩人強烈的現實精神和新的嚴峻的公民意識。無怪有的學者認為它是普希金的第一首公民詩。

  1817年寫作的著名的《自由頌》是詩人抒情詩中的重要作品之一,這是一首名副其實的「政治抒情詩」。詩一開頭以非同凡響的氣勢,向詩人向詩歌提出了新的使命:

  來吧,請摘下我的桂冠,
  打碎這嬌弱的七弦琴——
  我要向全世界歌唱自由,
  使王位上的惡人膽戰心驚。

  普希金這裡提出了這樣一種見解,那就是為了消除「人民苦難的陰影」,必須使「強大的法律」與「神聖的自由」相結合。他用歷史上有名的暴君路易十六和保羅一世都先後遭到慘死作為例子,來警告當今的君王,並呼籲他們服從法律:

  君王們!不是自然,是法律
  把王冠和王位給了你們,
  你們雖然高居於人民之上,
  但永恆的法律卻高於你們。

  自然,普希金在這裡提出的綱領還是一個比較緩和的綱領,但最引人注目的,也是最使沙皇專制政權感到害怕的,是下面的詩句:

  戰慄吧!世間的暴君,
  無常的命運暫時的寵倖!
  而你們,匍匐著的奴隸,
  聽啊,振奮起來,覺醒!

  這樣的詩在當年是不可能公開發表的,它以手抄本在社會上廣泛流傳,產生巨大影響。它也是沙皇政權要流放普希金的主要「罪名」。這首詩在1856年首次正式發表於國外,而在俄羅斯則到1905年才得以發表。

  1818年,普希金創作了《致察爾達耶夫》,這也是他另一首最著名的「政治抒情詩」。詩中,普希金提出了消滅專制制度:

  愛情、希望和平靜的光榮,
  並不能長久地把我們欺誑,
  就是青春的歡樂,
  也已經像夢、像朝霧一樣地消亡;
  但我們的內心還燃燒著願望,
  在殘酷的政權的重壓之下,
  我們正懷著焦急的心情
  在傾聽祖國的召喚。
  我們忍受著期待的折磨,
  等候著那神聖的自由的時光,
  正像一個年輕的戀人
  在等候那真誠的約會一樣。
  現在我們內心還燃燒著自由之火,
  現在我們為了榮譽的心還沒有死亡,
  我的朋友,我們要把心靈的美好激情,
  都獻給我們的祖邦!
  同志,相信吧,迷人的幸福的星辰
  就要上升,射出光芒,
  俄羅斯要從睡夢中蘇醒,
  在專制政權的廢墟上,
  將會寫下我們姓名的字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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