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普希金 | 上頁 下頁


  加里奇也是普希金熱愛的老師之一,他教授拉丁文和俄文。加里奇崇尚德國哲學家康德和謝林,對哲學和美學都頗有研究,寫過兩本著作:《哲學體系史稿》和《美學試論》。他心地善良,平易近人,和學生的關係是朋友式的。他經常在自己的房間裡組織文學朗誦會,鼓勵普希金沿著自己選擇的道路走下去。由於他的著作被人指控宣傳無神論,他後來被校方除名,最後在貧困中死去。

  同時,普希金還結識了駐紮在皇村學校附近的一些軍官,其中對普希金影響最大的是察爾達耶夫(1794—1856),普希金後來為他寫了一首非常著名的抒情詩《致察爾達耶夫》(1818)。據普希金一位同時代人的看法,察爾達耶夫在政治上對普希金的影響甚至要比整個皇村中學期間他所受到的影響還要大。

  皇村學校也是少年普希金的詩歌搖籃。他和他的同學們一道開始寫詩,而流傳在學校中的手抄刊物便是他們詩作的園地。在皇村中學,普希金的詩才日益蓬勃地顯露和發展著,很快地從一大批學生詩人中脫穎而出,成為公認的最有才華的詩人。1914年,在第一首正式發表的詩作《致詩友》中,15歲的普希金就認定寫詩是他終身的事業:

  我一旦作出決定,就不再變心,
  要知道,我是命中註定,才選擇了豎琴。
  就讓世人去說三道四好了——
  生氣也好,謾駡也好,反正我是詩人。

  1815年1月8日,學校舉行升級公開考試,當時最負盛名的詩人傑爾查文也應邀前來。關於這次考試,普希金後來有過詳盡的描述:「我一生只見過傑爾查文一面,但我終生難忘。……傑爾查文顯得老態龍鍾,他身穿軍服,足登軟底鞋。考核工作使他顯得十分疲勞。他坐在那裡,一隻手托著頭,滿臉皺紋,看不出是什麼表情。他目光迷離,嘴唇下垂。

  他那張身穿睡衣、頭戴便帽的正面畫像和他本人十分相像。他坐在那裡打瞌睡,直到俄國文學答辯開始。這時,他醒了,兩眼放光,似乎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當然,我們是在朗讀他的詩作,然後進行分析,並加以讚揚。他十分仔細地聽著,後來,輪到我了,我站在離傑爾查文兩步遠的地方朗讀我的《皇村的回憶》……」

  沉鬱的夜的帷幕,
  懸掛在微睡的天穹……

  剛讀幾句,也許是那洪亮的聲音打動了傑爾查文,他抬起了頭,注視著這個站在他面前的年輕人,這是一個皮膚深黑、鬈髮蓬亂的小傢伙。詩歌是用「傑爾查文體」寫成的,這是當時流行的頌詩體。他聽下去,小詩人正在描寫皇村花園,就詩的格調來看,他覺得有點熟悉,那正是他①自己的風格。可聽著聽著,他似乎又覺得這詩有點異樣,這詩中有一種諧和感,舒適感,與他的詩的莊嚴感、高貴感不太一樣,但得承認這詩中有一種動人的力量,傑爾查文的腦袋禁不住隨著詩的節奏搖 晃起來:

  〔①馬拉(1743—1793),18世紀法國資產階級時期的革命家和學者。〕

  傑爾查文……在鏗鏘的豎琴上,
  曾經歌唱過這些英雄。

  當傑爾查文聽到小詩人提到他的名字,一下子便興奮起來,眼睛裡閃出光芒。小詩人把他帶進了一場戰爭,一場在不久以前才結束的戰爭:

  在俄羅斯的廣闊的原野,
  像急流,馳過了敵人的鐵騎。
  幽暗的草原躺在深沉的夢裡,
  土地上繚繞著血腥的熱氣……
  ……
  敵人衝撞著——毫無阻攔,
  一切都被破壞,化為灰燼……

  傑爾查文的心緊縮起來,他的腦海中出現小詩人描繪的那幅悲慘的情景,還沒有哪個詩人的詩句這樣深深地打動過他。他自己曾描繪過戰爭,頌揚過沙皇的戰功,但他筆下的戰場卻沒有這樣撲面而來的火焰和熱浪。這時,詩的調子驟然一變:

  戰慄吧,異國的鐵騎!
  俄羅斯的子孫開始行進。
  無論老少,都奮起迎擊強敵,
  復仇的火點燃了他們的心。
  戰慄吧,暴君!你的末日已近,
  你將會看見,每一個士兵都是英雄。
  他們不是取得勝利,就是戰死沙場,
  為了俄羅斯,為了廟堂的神聖。

  以下傑爾查文聽到小詩人在歌頌人民的戰士,歌頌古老而偉大的莫斯科,甚至還聽到了沙皇亞歷山大①的名字。此時他又開搖頭晃腦起來,他感到他面前的小詩人又回到他的風格上來了。聽,小傢伙又提到我了:

  啊,俄羅斯靈感的歌手,
  你②歌唱過浩蕩的大軍,

  〔①歌頌沙皇亞歷山大的詩行後來刪去。〕
  〔②此處指傑爾查文。〕

  和傑爾維格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在《致普希金和傑爾維格》一詩中,他稱他們三人之間的友誼為「三結盟」,抒寫了他對友誼的珍惜和依戀之情:

  我跟你們在一起就會充滿遐想,
  就會沉迷在破碎的混亂的夢幻,
  就會把那孤獨的生活拋得遠遠,

  ……

  有你們在,我的熱血就會冷靜。
  在祖國,我將會暫時忘記
  憂慮、哀愁、寂寞和激動,
  也許啊,我還會忘記愛情!

  丘赫爾別凱從皇村中學畢業後,便作為一個詩人和文學評論家活躍在文壇上。他強調文學的思想性和充實的內容,提倡抒寫「高尚和重大的」

  主題。丘赫爾別凱後來成為了十二月黨人。

  安東·安東諾維奇·傑爾維格(1798—1831)是與普希金最要好的詩人,他對普希金的詩才非常尊崇。1815年,他在《致普希金》一詩中表達了他對普希金的敬意和讚賞。普希金也一直對傑爾維格滿懷深情,在我們前面引述的那首著名的《十月十九日》中,有一段是專門獻給傑爾維格的:

  當命運的震怒對我肆虐不休,
  仿佛無家的孤兒,舉目無親,
  在風暴裡我低垂著疲憊的頭,
  我等待著你,侍奉詩神的人,請在友人的圍聚中,以一顆火熱的心再彈起你的金琴!
  請再以你和諧的聲音把英雄們彈唱,
  你高貴的琴弦會在人心裡撥出火焰,
  年輕的戰士聽著你戰鬥的頌歌,
  他們的心就會不住地沸騰、抖顫。

  當普希金讀完最後一行,老傑爾查文已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他老淚縱橫,晃動著雙手,想擁抱和親吻普希金,可又高興又害羞的普希金早已跑到花園裡去了。傑爾查文感歎:「我不會死,這就是要接替我傑爾查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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