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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氣氛很緊張,大使館很不願意派人到學院去同這些學生見面。對此我有些惱火,因此我說我去。我穿的是便服,萬一他們對我無禮(我確信會發生一些這樣的事),那只是針對我個人,而與美國陸軍無關。我通知學生,我于一九七〇年五月十二日下午二時三十分到那裡去。我在校舍前下車,看見了在那所學院讀書的一位第六艦隊海軍上校的女兒。她認出了我,並對我說:「將軍,別進去,會發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的。」我回答說:「親愛的,我成人以後在陸軍服役的大部分時間裡,都在對付某種不愉快的事,而大多數於那些事的人,他們的本事,要比我預計在這所學校裡遇見的人要大得多。」我走進那座房子,人們同我打招呼,並把我帶進禮堂。

  我從四處分散的一群群學生身邊走過,他們對我投以飽含敵意的目光。禮堂裡有大約二百五十名或者更多一些的學生同我面對面坐著。我發現他們坐的地方剛好把我同唯一的出口處隔開了,這時,我覺得已沒有在外面同那位女學生說話時那樣有信心了。會議開始時,派克教授情緒激動地譴責美國在越南的行動。然而,這位教授說明,他並不是反對一切戰爭,只是反對越南這場戰爭。他講話結束時,人們報以一陣熱烈的掌聲。接著就輪到我講話了。我站起身來走到放擴音器的那張小桌旁,當我開始講話時,十來名學生從中間通道朝我走來,領頭的是一位美國青年,他手裡拿著一個紙包,他們一言不發地朝我走來,並且把那個包放在桌上。紙包散開後,露出了一個胎兒。一名女生在胎兒身上放了三朵花,說:「獻給越南的死者。」我小聲說:「我希望也獻給在南越的死者。」

  她似乎有些吃驚,但是什麼話也沒有說。然後,這批人走到禮堂盡頭開始大喊:「不要聽這個法西斯豬玀講話;他講不出什麼來的。在越南正在死人,而他卻在這裡高談闊論。」下面的話就聽不清楚了。看來大部分學生對這次搗亂感到意外。有些學生喊道。「住嘴,我們要聽聽他有什麼話要說。」那批喧鬧的學生提高了嗓門,再次高呼同樣的口號。大多數學生生氣了,高呼:「我們也許不同意他的話,但是我們要聽聽他要講些什麼。」一個男生大聲對示威者說:「你們不是我們學校的。我們是請你們來聽這場辯論的。現在住嘴,不然就滾出去。」那個把胎兒放到我面前、並且看來鬧得最凶的男生回答說:「我窮,這是有錢人子弟上的學校,我繳不起學費。」

  在這一段時間裡,擴音器在我手裡,我決定利用它,因為擴音系統的音響足以淹沒他們之間的一切吵嚷聲。我說。「如果為了證明我的論點,由我來導演今天這場戲,決不會幹得比這更好了。事情的實質就在這裡,是讓你們大家按照老的學術傳統,先瞭解問題的全面情況,然後作出自己的判斷呢,還是讓禮堂盡頭那夥大喊大叫的人來決定你們的年齡是否夠大、聽我的講話是否有分析能力、會不會受騙上當呢?我並沒有要求到這裡來,是你們請我來的,如果你們不願聽我講話,我就走。但是如果你們想聽我講話,你們就得有所作為,以便維護你們自由聽取意見的權利。」許多人為我這段話鼓掌,包括派克教授在內。

  一位頭髮特別長的男生站起來,向那些吵鬧的人喊道:「要是你們不想聽,就滾開!我們想聽。」那個鬧事的小集團大聲嚷著回答說:「那個法西斯豬玀不會對你們講什麼的。」那位長髮青年又說:「誰願意聽?」絕大多數人舉起手。那位長髮青年於是用最高的嗓門喊道:「滾出去!不然我們就要把你們趕出去。」大多數人的情緒如此強烈,以至於那些搗亂分子只有離開,他們喊叫著:「那麼,好吧,你們要聽那個法西斯豬玀的講話;你們就聽吧!」

  他們走了。我向學生們指出,第二次世界大戰是在英、法兩國喪失信譽之後爆發的,他們容許希特勒重新佔領萊茵河地區,佔領薩爾地區,然後奪取奧地利、蘇台德區,以後又佔領整個捷克斯洛伐克和梅麥爾。最後,他們不得不在波蘭問題上堅持立場,於是一場世界大戰就隨之發生了。如果他們早一些反抗侵略者,那時,還比較容易一些,那麼這場浩劫本來是可能避免的。我們在亞洲面臨著同樣的問題。美國的信譽是否可靠,並不一定非要在越南來證明。但是無論如何,已經有四位美國總統支持要在越南保住美國的信譽,假如我們現在丟掉信譽,那末將來誰還會信任我們呢?我們還會有多少真正的朋友呢?也許南越並非是一個理想的民主國家,但是它容許某些反對派存在。如果北越人哪一天來到西貢,他們根本不會容許任何反對派存在,正如在北越不容許有任何反對派存在一樣。多年前,北越人早已侵入柬埔寨,並且一直把它當作享有特權的庇護所,用以攻擊南越和美國部隊。是不是說我們進攻柬埔寨是錯了,而他們進攻柬埔寨又是對的呢?當時,偶而有人發出噓聲,但是學生們基本上是注意聽我講話的。講完話以後,我宣佈準備回答問題。

  一位青年站起來對我說,你必須懂得,青年人的這種政治活動是新生事物,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我說,我不同意,因為青年一貫有高度的政治覺悟。我還說:「請允許我給你講一講我們那個時代表示抗議的那支偉大歌曲。歌詞是這樣的:『青年一代正在奮起迎接風暴。在我們的拳頭面前,一切壁壘都要崩潰。任何東西都不能阻擋我們,因為我們是迎擊風暴的青年一代,我們高舉著新時代的旗幟。』」我接著又說,他們都太年輕,不會記得這是一支什麼歌。它是希特勒青年團團歌《我們的旗幟飄揚在前方》的第一節。有一個男生站起來說:「但是我們是誠心誠意的。」

  我說有三百萬德國青年戰死在全世界各個戰場上——他是否認為這些人不誠心誠意呢?我所知道的最大悲劇是青年人的真誠被利用於邪惡的目的。有一兩位勇敢的青年人為我這句話鼓掌。我接著又說:「在我們的制度下,存在著變革的途徑。如果有多數人表示同意,你們就可以改變我們制度中的任何東西。這一點,任何其它制度都不能辦到。雖然,我們的現存制度存在著許多不平等現象和缺點,但是它同人類所建立的任何其它制度相比較,我們的制度為其大部分成員所提供的生活中的美好事物要多得多。等到馬克思主義所能提供的自由和取得的各種成就和我們的制度一樣多的時候,我才會比現在更注意地聽它的宣傳。(這段話引起相當多的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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