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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我在巴黎任期即將屆滿時,同北越人和中國人的談判幾乎占去了我的全部時間。然而到我真要離任時,法國人對我極為熱誠,隨後又第三次把我在榮譽軍團中的地位升到司令官一級。這一級的勳章實際上是我回國後由法國駐美大使雅克·科斯久什科一莫理澤送交給我的。蓬皮杜總統接替戴高樂將軍後,我陪同蓬皮杜總統去美國進行訪問。這是一次既辛苦又愉快的旅行。我們在美國訪問了許多地方,其中有肯尼迪角、洛杉礬和舊金山。但蓬皮杜總統這次訪問的時機對他不利。因為當時法國出售飛機給阿拉伯人並對以色列實行禁運,因此美國發生了多起反對蓬皮杜的示威活動。所有這一切使情況極為糟糕。

  法國是一個民主國家,但是它決不允許在一位來訪的外國國家元首身邊發生這樣的示威活動。我力圖向蓬皮杜總統解釋美國的聯邦制度和市政制度,但是對他沒有產生多大效果。在法國,要是一位市長以任何方式使中央政府難堪的話,中央政府就可以把他解職。蓬皮杜很喜歡舊金山,我們從那裡乘直升飛機前往斯坦福大學。學生排成長隊,進行示威,反對蓬皮杜,既抗議法國在阿以爭端中的態度,又抗議蓬皮杜在一九六八年擔任總理時「鎮壓」學生的騷亂。參觀完學校後,蓬皮杜同教職員和一位學生代表會見。他同每一個教職員工都簡短地談了幾句。針對他的話,這位學生代表總是說:「學生們不同意你說的這一點。」

  最後,蓬皮杜湊近他,並問他是怎樣成為學生代表的。他說,他是被推選出來擔任這一代表的。蓬皮杜兩眼閃閃發光地說:「這學校的一萬主千名大學生中有多少人在這次選舉中投了票?」那學生說:「五千。」蓬皮杜說:「五千張選票中你得了百分之幾?」那學生說:「嗯,候選人很多。我得了百分之三十二。」蓬皮杜眼睛問得更亮了,他側過身子說:「孩子,我得的票數,百分比比你大。」大家都笑了,那個青年也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

  我們離開旅館,前往直升飛機停機坪時,蓬皮杜問我在等什麼。我轉問禮賓處長布斯·莫斯巴赫爾。他回答說,舒曼外長還沒有來。我把這句話翻給蓬皮杜聽後,他說:「在巴黎有排成六隊的候選人在等待接替他的職務呢!」我把這話翻給莫斯巴赫爾聽後,他問我這是什麼意思。我回答說,我理解的意思是說,以後我們只要等蓬皮杜夫人就行了。

  後來我們飛往芝加哥。在那裡,遇到一件我們在整個旅程中所碰到的最難辦的事。當我們走進旅館門廊時,有一批大喊大叫的示威者走到離蓬皮杜和他夫人很近的地方。他們喊「沙龍」(Shalom),希伯萊語的意思是「歡迎」或者「和平」。蓬皮杜夫婦卻認為他們喊的是「薩勞」(salaud),這個詞在法語中是一個侮辱人的詞匯①。蓬皮杜夫人很生氣,當晚,蓬皮杜回到旅館後,就決定提前回國。負責安排這次訪問的美國禮賓處長莫斯巴赫爾嚇壞了。蓬皮杜對我說,他不能讓他的夫人遭受這樣的侮辱。美國可能容忍這類事情,但是他不能容忍,特別是涉及他的夫人。蓬皮杜夫婦是一對特別恩愛的夫婦。他們在車上,在不引人注意的情況下,經常手拉著手。蓬皮杜對自己不能講英語很遺憾。蓬皮杜夫人是一位討人喜歡和通情達理的婦女,講一口流利的英語。

  後來,蓬皮杜決定自己留下來,繼續進行訪問,但是他要在第二天把他夫人送回國。莫斯巴赫爾問我怎麼辦。我說我確信唯一能給蓬皮杜消氣和防止他第二天把夫人送回國的辦法,就是請尼克松總統親自打個電話來。於是,莫斯巴赫爾便打電話給尼克松總統,並把經過情況告訴了他。總統同蓬皮杜通了電話並說他本人將出席原定由阿格組副總統出席的在紐約為蓬皮杜舉行的宴會。蓬皮杜很高興,於是取消了原定第二天送蓬皮杜夫人回國的計劃。後來我們就飛往紐約,住在懷特普萊恩思,禮賓處長莫斯巴赫爾的家裡。一位神父到莫斯巴赫爾家裡為蓬皮杜夫婦作彌撒。我充當作彌撒時的助祭,並且用法語念誦了《使徒書》。

  在沃爾道夫·阿斯托裡亞飯店舉行了歡迎蓬皮杜的盛大招待會,但是那裡又有一些示威者走到離他很近的地方,看來他對此很生氣。這次訪問給蓬皮杜對美國的態度留下了傷痕,這道傷痕直到他逝世前一直沒有消失。我聽一些朋友說,他曾發誓永遠不再到美國來。那些搗亂事件發生在反越戰爭示威高潮時,當時有大批煽動者竭力在國內外進行搗亂,使尼克松政府難堪,甚至連外賓也沒有能夠倖免。

  【①法語Le salaud,意思是壞蛋,下流胚。——譯者】

  歐洲人很難理解,為什麼美國聯邦政府在制止群眾侮辱外賓方面存在困難。在歐洲,這種事情根本不會發生,即使在法國和英國這種民主國家也不會發生。不久,亨利·基辛格處境不好,可能使他同中國人和北越人進行的談判處於不利地位。當我要求蓬皮杜幫助基辛格擺脫這一困境時,證明我那次陪同蓬皮杜夫婦在美國參觀訪問是非常有益的。蓬皮杜毫不猶豫地給予了幫助。然而,由於他訪美期間遇到了反對他的示威活動,所以直到他生命的最後一息,他對美國仍懷著一種比較冷淡的感情。

  一九七一年美軍開人柬埔寨,並進攻早已存在的北越庇護所時,在美國,乃至全世界掀起了一陣鼓噪聲。這不是共產黨人、而是新左翼分子組織安排的。在美國各大學的校園裡,各城市的大街上,在世界各地的美國大使館前,普遍都出現了騷亂。也許使用「組織安排」這個詞並不恰當,但是時間步調配合得很一致。在巴黎奧爾塞碼頭、法國外交部附近有一所美國學院,校舍是哥特式的石頭建築,牆上有嵌板,很有美國名牌大學的氣派。這所學院的學生佔領了校舍,並要求美國大使館派人去說明為什麼美國入侵柬埔寨。據我所知,他們對於北越人許多年前就侵入柬埔寨並且一直佔領那個國家的大片領土,從來沒有任何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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