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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我聽了這話,有點忍無可忍,因為自從離開邁克蒂亞機場以來,我幾乎連個警察的影子都還沒有見到!我轉過身去用西班牙語說:「請問部長先生,護送我們的警察在哪兒?」我們汽車周圍連一個警察都沒有。副總統厲聲對我說:「告訴司機向右拐!」我向司機重複了這句話,他照辦了。我們的車子在那條偏僻的街巷開了幾百碼,街上行人稀少,一片寂靜。我們已經擺脫了人群,進入了一個安靜的居民區。副總統要我讓車停下。然後他請我到後面去看看他的夫人,問她情況如何,並轉告她,他自己安然無恙,準備去大使館。我下了車,走到她的汽車跟前,見她坐在車裡泰然自若,雙手放在膝蓋上。

  我對她說:「尼克松夫人,副總統想知道你現在怎麼樣?他說他很好,我們現在準備去美國大使館。」她抬起頭來看看我,平靜地說:「告訴他,我也挺好,不過剛才我在這兒從後面看去,可真夠熱鬧。」我不能不欽佩她在這樣的時刻還能有這種勇氣和這樣的鎮靜態度,尤其是她坐的那輛車被攔在後面,同我們的車隔開了,可以說她是坐在「前排席位上」觀看了人們對她丈夫的那輛車的圍攻。她的車窗也全被打破了。副總統的秘書羅西·瑪麗·伍茲與尼克松夫人同乘一輛車,也很鎮定自若。

  我們把委內瑞拉外長順路送到一家醫院去治眼睛。其實,他傷得並不厲害——不過是飛進了一小片碎玻璃,但驚嚇甚於傷痛,這也是可以理解的。隨後,我們便驅車前往美國使館。斯帕克斯大使也在我們的車隊裡,大使夫人是一位非常沉著的比利時婦女。根據原定計劃,我們應該下榻在豪華的委內瑞拉官員俱樂部,現在我們三、四十人,卻出乎意料地來到了使館。但幾分鐘後,大使夫人就為大家準備了吃的、喝的,我們吃上了烤麵包。

  過了一會兒,委內瑞拉總統沃爾夫岡·拉臘薩瓦爾海軍上將來到了美國使館。他是前來對所發生的事件表示歉意的。他也把此事看得很輕鬆,只歸罪於佩雷斯·希門尼斯的獨裁統治和他所想到的其他一些人,而偏偏沒有提到共產黨,但這一事件恰恰是共產黨人應負主要責任;同時還應歸咎於政府的疏忽和無能,它把保證副總統安全的任務全盤交給了城市警察而不調軍隊進城。況且關於發生抗議尼克松先生訪委的暴力行動,政府事先已得到過警告和威脅。當然,參加這些暴力示威遊行的人並不都是共產黨人,但正象共產黨人經常所做的那樣,他們是這次行動的組織者和控制者。毫無疑問,在場的許多人並不是共產黨人,但他們對既富有又強大的美國人懷有某種厭惡或妒忌的心理。

  拉臘薩瓦爾總統是個矮小精幹的人。他自稱是民主分子,打著反對獨裁統治的招牌大做文章。誰都知道,他在佩雷斯·希門尼斯手下工作過,是委內瑞拉現代史上第一個海軍上將,而任命他為海軍上將的人正是現在他所譴責的那個獨裁者。

  他離開了使館。後來我聽說,在下山的路上,他的汽車也遭到石頭的襲擊,車窗也被砸碎了,襲擊者就是舉行示威遊行反對尼克松的那些人。應該說我有點幸災樂禍,雖然他的汽車是防彈的,但他至少嘗到了我們早些時候嘗到的那種滋味。

  晚上,國防部長卡斯特羅·萊昂將軍不顧拉臘薩瓦爾和政府的反對,把軍隊開進了城,恢復了法律和秩序。

  接著舉行了由新聞界人士出席的記者招待會。尼克松先生在他們面前表現得很克制,他說,他相信白天的事件並不代表委內瑞拉人民的真正感情,而是搗亂分子、職業仇美分子搞出來的。

  在這之後,一批委內瑞拉的政黨領導人拜會了尼克松。他對他們坦率得多了。他對當地政府無力維持最起碼的法律和秩序——儘管在鬧事前已得到多次警告——表示十分憂慮。但這些政黨領導人都堅持應把這一事件歸罪於佩雷斯·希門尼斯的獨裁統治,仿佛這個獨裁者不是流放在邁阿密,而仍然在掌權。本來,肯尼迪政府要把這個獨裁者交給委內瑞拉政府審訊,但他被囚禁多年後,一直沒受審訊,最後還被選為加拉加斯市議員,但由於當地對民主程序的古怪解釋,所以一直未能就職。從他被選為加拉加斯議員這一事實看來,這個獨裁者可能並不象我們所聽說的那樣為眾人所痛恨。

  看到使館裡的人實在太多,我便對大使夫人說,我想進城去看看,順便在城裡吃頓飯。我走了很長一段路,來到市區,在一家飯館吃了飯。人們可以感覺到城裡的緊張氣氛,但那家飯館還照常營業。我沒花幾個錢,就吃了一頓美餐。當地飯館的價錢一般都便宜得驚人。

  吃完飯,我上山回到使館。我寬慰地看到,使館已由國防部長調進城的軍隊警衛起來。當晚,代表團成員長時間討論了下一步該怎麼辦,以及副總統應怎樣離開加拉加斯的方案。他的幾位顧問主張尼克松去城市另一頭名叫拉·卡羅利納的小機場乘C-47型飛機離境,而不要再穿過城市到邁克蒂亞機場。但我強烈反對,副總統不能從後門溜走,應該昂首闊步按原路回去,委內瑞拉政府應該保證這一點。對我來說,這並非誇誇其談,因為假如我的意見被採納,我就得和尼克松同乘一輛車去機場。

  我們還決定,如果城裡平靜,就爭取完成原定第二天日程中安排的大多數活動。

  商定以後,我們便上床就寢。我還睡得很酣呢!機長有一台單波段收發報機,一直帶在身邊,以便與華盛頓聯絡。華盛頓得知我們的情況後甚為驚恐,命令兩連海軍陸戰隊作好一級戰鬥準備來搭救我們。很難說這兩連海軍陸戰隊在一個上百萬人口的城市裡能起多大作用,但不管怎樣,這是當時下達的命令。尼克松先生為此生了氣,他認為這既無必要,又聳人聽聞。

  第二天,我們得到報告說城裡十分平靜。副總統在其夫人陪同下,按原計劃活動,參觀了一家醫學實驗室和其它幾個單位。當我們經過大學時,當局顯然很緊張。加拉加斯大學享有中世紀的庇護權,警察不能入內,任何罪犯都可以躲在校園裡而不受到警察的追捕。這裡一直是共產黨發動暴亂的溫床。幾年後,警察進入了該大學,在那裡發現了不少墳墓。

  很難相信,在二十世紀竟然還存在這類古代的特權,而這也正是委內瑞拉許多騷亂的根源。

  我們參觀了安排中要去的各個地方。第三天早上,我們終於驅車出城,所經街道人跡稀少,只有曾用來驅趕人群的催淚彈的煙霧在上空飄揚。我們很順利地到了邁克蒂亞機場,離開了加拉加斯。當飛機一起飛,機艙內立即發出一片歡呼聲。我相信,當時大家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因為我們終於離開了這樣一個國家:在這個國家裡,接替佩雷斯·希門尼斯政權的政府是如此軟弱無能,它在重建民主和自由的幌子下,實際上是在為那些極左政黨採取這類暴行和恫嚇大開綠燈。如果聽任這些極左分子恫嚇美國,以致使我們的政治家不能再出國活動,那麼,當我們要對付其在我們和美洲兄弟之間所製造的矛盾時,我們將完全處於防禦地位——如果不是束手無策的話。

  我們順利而又愉快地飛到了波多黎各的聖胡安,並受到了地方長官路易斯·米尤諾茲·馬林的接待。儘管他在政治上與尼克松先生很不一樣,但他熱情而尊敬地歡迎了尼克松先生。我們在聖胡安過了一夜,第二天就飛回華盛頓。艾森豪威爾總統主持了對尼克松先生的盛大熱烈的歡迎儀式。次日,一位政府高級官員在白宮把我拉到一旁,說道:「我對迪克·尼克松是非常看重的。但請告訴我,有人想把尼克松從車裡抓走的時候,他到底表現如何?」此人是接近政府上層人士的,他向我提出這樣的問題使我感到討厭。我冷淡地回答說:「我所能告訴您的是,作為一個美國人,我為美國副總統感到驕傲。」他有點局促不安地說:「向你提出這樣的問題也許是不得體的。」我沒有再答腔。也許尼克松先生的這一形象與大多數報道不相符合;我只能說,我在這裡是如實地記錄了這次出訪中我所見到的和觀察到的一切。尼克松先生顯示了他的智慧、勇氣和判斷力。後來一九七三年在歐文委員會作證時,我也對尼克松先生的這種品質表示過欽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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