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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我把他的話告訴了理髮師,而他已被這位不速之客的到來楞住了。這時,門外聚集了一大群人,來觀看如何給美國副總統進行「修剪」。我幸好隨身帶著一點厄瓜多爾錢,付了理髮費,還給了理髮師一筆可觀的小費。開始他不願接受,他表示這件事本身已使他感到榮幸之至了,但最後我還是說服了他,副總統還為他簽字留念。理髮時,副總統不停地向理髮師瞭解厄瓜多爾的情況,還問他有什麼困難。理髮師高興地用西班牙語對我說:「這下子,我這家理髮店可要變成金礦了。從現在起,我準備將店名改為『尼克松理髮店』。」後來,他確實這樣做了。一年後,當我再次到基多時,我看到「尼克松理髮店」的招牌已高高懸掛在店外。走出了理髮店,我們又徒步去看了一場當地的足球賽。在這裡,尼克松又被人們認了出來,於是又受到一番熱烈的歡迎。基多市民對我們真是再友好熱情也沒有了。

  厄瓜多爾前總統加洛·普拉薩講的英語完全像個地道的美國人。他對尼克松先生說,尼克松到聖馬科斯大學去參觀,並同蒙得維的亞和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學生展開辯論,這樣做是對的,顯示了他的理智和勇氣。由於學生不能找到權威人士來聽取他們的意見,因此,他們往往帶有情緒。我們在厄瓜多爾聽到一個消息:利馬聖馬科斯大學在一次全體學生大會上通過了一項決議,譴責學校內所發生的那次事件。由於群眾指責了他們,因而使他們感到壓力不小。不論是在哪個國家或哪所院校,有一件事可以看得很清楚:那些信仰馬克思主義的學生,組織嚴密,具有很強的戰鬥性。他們還知道怎樣去利用大多數人的冷漠態度,同時他們又是將少數人裝扮成代表大多數人的能手。

  我們在基多收到了一份令人不安的報告:有人預謀在尼克松先生訪問波哥大和加拉加斯時,將採取暴力行動。十年前,我曾陪同馬歇爾將軍到過波哥大,過去的經歷使我對那裡的形勢尤為擔心。何況十年來,哥倫比亞一直在進行著一場局部內戰,發生了很多暴力和流血衝突,這一事實更加重了我的憂慮。然而,我們在波哥大受到的接待卻是熱情友好的,局勢是平穩的。軍人政府剛剛推翻了古斯塔沃·羅哈斯·皮尼利亞獨裁政府。其成員在嗣後的自由選舉中,選擇了阿爾貝托·耶拉斯·卡馬戈這樣一位傑出的政治家擔任總統。波哥大海拔八千英尺,也是安第斯山脈中的一個高山之都,但這不論對代表團的成員還是對隨團記者來說,都算不了什麼了。

  波哥大的變化使我感到驚奇,城市規模擴大了,在通往機場的公路兩旁,蓋起了很多高樓大廈。我們按照日程不論到哪裡去參觀,人們都非常友好。聖馬科斯事件幫助了我們。事實上,那些敵視美國的示威,並不都是由共產黨人煽動起來的,很多國家對美國所採取的各種經濟措施頗為不滿,美國這樣做的原因,或是由於國內壓力,或是對這些措施在某些窮困的南美國家所產生的後果一無所知。在哥倫比亞訪問期間,副總統拜訪了一位頗孚眾望的天主教牧師,並觀看了由他組織的一個旨在消滅這個國家的文盲的廣播節目。他是一位將全部精力獻給掃盲事業的人,節目安排得很周到。哥倫比亞準備結束軍人統治,把政權移交給剛剛選出來的文官總統。拉丁美洲的軍人力量是這一地區的穩定因素,也是對共產黨人實現其野心的一個障礙。

  據我看,共產黨人最大的本領就是抓住一項正義事業,並利用它來動員許多善意的非共產黨人,讓他們不僅支持這一正義事業,而且還支持其為該國制訂的全部共產主義綱領。南美的大多數國家,除軍人外,只有共產黨人及其朋友有嚴密的組織。他們有明確的動機,有自己的意識形態和目標,他們不斷訓練自己所需要的幹部,讓他們滲透到學生、工人、教會和知識分子等不同組織中去。人們不能不欽佩他們的組織能力和熱忱,當然還有他們的勇氣。但是,這些青年人拿自己的全部勇氣和獻身精神去為本質上是邪惡的事業服務,這對世界來說是個悲劇。美國繁榮富強,而許多比我國稍後獲得獨立的國家卻並非如此,這一事實也使人們感到失望,並產生嫉妒。因此,他們想找個替罪羊,而最現成的答案是:美國在某種程度上應對此負責,因為美國使這些國家成為經濟力量極為虛弱的原料供應國。所有這些因素都使南美國家很容易煽起反美情緒,而我們的愚昧無知,又往往促進這些因素的發展。

  我們於一九五七年五月十三日離開波哥大,飛往相距不遠的加拉加斯。我們被告知說,那裡有可能發生問題和暴力行動。我們在飛行途中幾次收到美國駐加拉加斯使館的告誡:為抗議尼克松副總統的這次訪問,當地將在他抵達時舉行暴力示威遊行。由於飛機上裝有一台單波段收發報機,我們可以與華盛頓的家屬直接通話。我同母親通了話。母親問我到了什麼地方,我說正在從波哥大飛往加拉加斯途中。她說:「我的上帝,那兒有刺客在等著呀!」我聽了這話心中很不輕鬆,因為我們已經收到過一份十分令人不安的報告,說有人將要把一枚白磷炸彈扔進副總統的車內。白磷是一種非常討厭的東西,它能把人燒成灰燼,根本無法撲滅。

  我們的飛機在加拉加斯的邁克蒂亞機場降落。當飛機滑行到跑道盡頭時,我看到機場大樓的樓頂上和主停機坪周圍站滿了人。他們像是拿著旗子,邊喊邊揮舞。機艙問打開後,我緊跟在尼克松副總統和他的夫人後面走出機艙。我能聽到敵意的叫駡聲,。並辨認出標語上寫的:「尼克松液回去!」「美帝國主義和尼克松一起滾出去!」還有其它一些類似的敵意的口號。這時,副總統扭過頭來問我:「他們在叫喊些什麼?」我回答道:「這群人是反對我們的,副總統先生!」

  我們走下舷梯到了地面後,看到委內瑞拉當局派來的人正在歡迎我們,為首的是委內瑞拉外交部部長文圖裡尼先生。這時,示威者的噓聲、叫駡聲連成一片,副總統轉過身來對我嚴峻地說:「我不準備發表通常的機場演說了。」示威人群不但站在機場大樓的樓頂上,連陽臺上也有。副總統與美國大使以及在場的要人握了手,然後向機場的機械師組走去。他們都神情嚴肅地站在那裡。副總統也同他們一一握了手,這時他們才露出了一絲笑容。我記得,當時我曾希望他們不要來檢修我們的飛機。

  在樂隊演奏《星條旗歌》的整個過程中,噓聲、叫駡聲震耳欲聾,一直沒有中斷。在樂隊奏起委內瑞拉國歌時,我本指望吵鬧聲會逐漸消失,因為在每個拉美國家,演奏國歌是一件十分莊嚴的事,通常會受到所有人的尊重,不管其政治上屬￿什麼黨派或何種信仰,但加拉加斯那次的情況卻不然,演奏時,叫駡聲照樣不斷,而且叫駡聲之高,同演奏《星條旗歌》時完全一樣。奏完國歌,我們便穿過機場大樓走出去。奇怪的是,委內瑞拉人沒有把汽車停在停機坪附近,而是停在離我們很遠的大樓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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