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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這次會議所取得的實質性成果甚微。西方的領導人倒是對他們的蘇聯同僚以及俄國領導人之間的複雜關係得到了更多的感性知識。西方世界第一次看清了那些統治蘇聯的人。以後,蘇聯領導人還要出國訪問。在某種意義上,這次會議是他們到世界各地旅行的首次公開露面。

  我陪同艾森豪威爾總統出席了另一次最高級會議,那次是北美三國政府首腦會議。艾森豪威爾於一九五六年三月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日在弗吉尼亞州的白硫泉會見了墨西哥的阿道弗·路易斯,科爾蒂內斯總統和加拿大的路易斯·聖·勞倫特總理。

  這基本上是一次禮節性會議,是向兩個友好而親密的鄰邦做出的一個姿態。路易斯·科爾蒂內斯是個饒有趣味的人。他有阿茲台克①皇帝所具有的那種輪廓清晰的臉龐。在這次會議上,我碰上了一樁令人難堪的事。我寫了一份艾森豪威爾總統與路易斯·科爾蒂內斯單獨談話的備忘錄。在格林布萊爾飯店,杜勒斯國務卿到我房間裡找我時,我只穿著內衣。他向我要那份備忘錄。我向他解釋說,我奉總統本人的特別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在總統親自簽署之前看任何一份備忘錄。杜勒斯二話沒說,轉身就走了。我不知道他當時是否生氣了。然而從那以後,杜勒斯先生對我非常親熱,顯然對我拒絕向他提供那份備忘錄並不介意。這是一次令人愉快的會議,一點也不緊張。這些領導人討論了飛行航線、文化等一些同蘇聯舉行最高級會議之後的次要而輕鬆的問題。

  【①阿茲台克是墨西哥古代土著民族之一。一三二五年在墨西哥山谷中建立帝國,一五二〇年被西班牙殖民者併吞。——譯者】

  墨西哥總統對我的西班牙語非常注意,而且對我從未到過墨西哥感到驚奇。他邀請我和總統的海軍助理內德·比奇上校到墨西哥去。我們乘飛機到了墨西哥城,並作為路易斯·科爾蒂內斯的客人在那裡住了四、五天。他帶我參觀了他的官邸松樹別墅。當我評論他的住所多麼豪華時,他以一種低沉的語調說:「是啊,我住在這座宮殿裡,然而還有千千萬萬的人吃了上頓沒下頓呢。」他甚至還帶我看了他自己的住處。我看到他的臥室裡掛著十字架有點吃驚,因為墨西哥強烈反對教權干預政治,而且,墨西哥政府官員是不准進教堂的。他看到我詫異的樣子,就微笑著說:「我的夫人,她信教。」

  我回到北約常設小組繼續任職。作為公共關係官員,我到美國各地的一些大學裡作了演講,解釋何謂北約;北約對美國的意義;為什麼聯盟的強大符合我們的利益。當總統接待的外國貴賓操我所掌握的語言時,我經常被召去為他做翻譯。這些貴賓是奧地利總理、幾內亞的塞古·杜爾總統、黎巴嫩總理,還有其他許多人,包括好幾位北約國家的總理。人們都知道我是總統的翻譯,但是在此期間我從未真正被分配到白宮工作。為總統做這種工作,是我履行五角大樓正常職務之餘外加的任務。我想,總統經常這樣使用我是因為他認識我已經很久,而且同我在一起比較隨便。如果他準備同外國領導人討論的問題不是特別重要,事前他總要安排給我吹吹風,就象他對國務院官員說的,「迪克·沃爾特斯會知道,在這個特定的問題上,什麼時候該防止我出錯兒。」

  顯然,他只是在次要的問題上才這樣做。不過,只要可能,在別人向他彙報時,我總要設法出席。我瞭解了一個問題的背景和有關各方要達到的目的,就能夠更好地表達總統的立場。同樣,我對來見總統的外國領導人的立場瞭解越多,也就越容易準確地理解總統真正想說而沒有明說的意思。有時,我實際上通過情報人士瞭解到他們的真正立場,這就使我完成任務時容易得多。有時候,我還不得不在可以說是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參加談話。我從未忘記德懷特·艾森豪威爾是美國的總統,但有時他的熱情和友好使我難以記起這一點。有一次,我住在華盛頓的瓦爾特·裡德陸軍醫院裡,要從我的右腿取出一枚金屬釘來。這個金屬釘是一九五四年我滑雪出了一次事故後打進去的。我和另外兩位中校同住一個病房。給我做手術取出這枚釘子的醫生,就是四年以前在德國給我將釘子打進去的那位醫生米爾頓·S·湯普森上校。我對他是永遠感激不盡的。

  有一天,我的病房裡出現一大束鮮花,上邊別著一個卡片,卡片上寫著:「迪克,祝你早日康復,謹致親切的問候。艾克與瑪米贈。」他身為美國總統,在百忙之中還記著我在醫院裡而且還送來鮮花,這使我既驚訝又感激。我出院後見到了他,並感謝他送花給我。他問我收到鮮花後是否發生了什麼特殊情況,我回答說,在收到總統的鮮花後,幾分鐘內我就搬進一個單間。他眼光一閃,咧嘴笑著說:「我並不想要求對你特別照顧,但是我估計,如果我和瑪米送花給你,也許會出現那樣的情況。」

  還有一次,當戴高樂將軍來華盛頓時,我出席了幾次給白領帶、穿燕尾服的宴會。戴高樂將軍在美訪問的最後一天,我被告知,我不出席法國大使館當晚為艾森豪威爾總統舉行的白領帶晚宴了。總統將帶白宮的一名軍事助理去。我把這事告訴了我母親,她隨即把我唯一的一副禮服領子送出去洗了。但是,當晚五點半鐘,我接到白宮一個電話,通知我與總統一起赴宴。我向母親要我的禮服領,她說已送洗衣房了。我很著急地對她說:「你不知道我兩個半小時之後得穿著這副領子與總統去參加晚宴嗎?」她回答說:「你說你這個星期不再有這樣的禮賓活動了,你告訴過我沒有?」

  正是我告訴她的,我心裡更亂了。我打電話問了幾家服裝店,它們不是已打烊,就是沒有禮服領。我給在白宮的約翰·艾森豪威爾打了個電話,問他能否幫助解決。他穿的是十五號領子,他父親穿十五號半,而我穿十六號半。約翰叫我到白宮去,讓他們想想辦法。他似乎覺得這一糟糕的局面很有意思。我穿著全套制服到了白宮,胸前佩戴著小型勳章,手裡拿著我的自領帶,因為沒有穿領子。在約翰住的三層樓上到處尋找適合我穿的禮服領,結果是徒勞的。約翰要去出席另一個晚宴,就把我交給了總統的侍從約翰·A·毛尼軍士長。我和他乘電梯到了二樓。門一開,總統站在那裡,他身穿燕尾服,佩帶著榮譽軍團的飾帶。他看了看我,咧嘴笑著說:「聽說你有個難題,我覺得很有趣。」我回答說:「總統先生,我相信您會明白,我對這件事並不感到那麼有趣。」

  他於是說:「跟我來,我要讓你看看我年青時當軍官的時候學到的本事。」我們一起走到他的臥室,他拿出一副十五號半的禮服領。然後他坐到床頭上,用一個指甲挫刀仔細地將領子兩頭的扣眼弄大。他告訴我,這樣做要非常仔細,免得將領子撕裂,但是如果搞得適當,領子兩頭都會長出半號來。他弄完了,站起來,將領子交給我說:「瞧,這就給你解決問題啦。」我把領子穿上試了試,相當合適。我感謝他說:「是的,總統先生,解決了,從來還沒有像你這樣地位的人為我解決過問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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