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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艾森豪威爾將軍認為,必須使盟國的全體人民都接受這樣的思想,即需要集體防務,特別是需要北約的軍事組織。這樣一來,各成員國的來訪者川流不息。不僅軍政當局人士,而且民眾團體、記者和各種協會都個別地或集體地來司令部瞭解情況,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對這個聯盟有好感。有一天,艾森豪威爾將軍要我參加他為巴黎市議會議長、戴高樂將軍的兄弟皮埃爾·戴高樂先生舉行的午宴。戴高樂將軍那時正領導法蘭西人民聯盟,極力反對法國當時的政府。

  一九五一年四月,我飛往意大利北部去看望那裡的部隊,並為艾森豪威爾將軍到烏迪內地區訪問進行安排。由於意大利人認為當地的旅館都不適合他住宿,因此決定讓他住到弗羅利歐伯爵夫人的私人別墅裡。大戰期間,她丈夫的飛機在利比亞的托布魯克上空被擊落,他和意大利駐利比亞總督伊塔洛·巴爾波元帥一起陣亡。她擁有大量的地產,丈夫死後,她進波洛尼亞大學學習,取得了農業方面的學位。她很會經營土地。她的起居室裡放著國王翁伯托二世(當時流亡在葡萄牙)和巴爾波元帥的照片。烏迪內的地方行政長官擔心法西斯元帥的照片會使艾森豪威爾將軍感到不快,也不知道將軍對早在一九四六年就被廢黜的國王的照片會有什麼反應。伯爵夫人的態度很強硬,不願拿走照片,並表示如果行政長官不願意,他可以把艾森豪威爾將軍安排到別處去住。

  由於該地區沒有別的合適住處,最後還是伯爵夫人勝利了。艾森豪威爾將軍進屋後不久,便注意到那些照片。在場的行政長官很緊張。艾森豪威爾將軍對他的客人們談起他同翁伯托國王的良好關係,還說,在巴爾波元帥率領意大利一個飛行中隊橫渡大西洋參加芝加哥一百周年成就展覽會時,他被指派為巴爾波元帥的副官,當時他對元帥很有好感。這時,那位行政長官才松了一口氣,伯爵夫人則得意地笑了。後來我隨同艾森豪威爾將軍去觀看意大利阿爾卑斯部隊的山地戰演習。這次演習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炮火落在演習部隊很近的地方,整個演習非常逼真。演習結束時,阿爾卑斯人把一頂插著一根長翎毛的阿爾卑斯帽送給艾森豪威爾。新聞界照了像,他們為能拍攝到這些照片感到高興。

  艾森豪威爾利用到各下屬部隊視察的間隙,不斷在司令部接待大批來訪者。與此同時,他繼續進行籌建指揮機構的工作。為了解決某些政治問題,他需要竭力使出他能說會道的本領。選派指揮職務是特別棘手的問題。但將軍沒有因解決某個問題而招致怨仇。他是一個搞政治外交和軍事外交的大師。

  中立國以極大的興趣注視著北約司令部的建立。他們想知道美國是否真的為其歐洲盟國的防務承擔義務。南斯拉夫派科·波波維奇將軍來見艾森豪威爾。他能講一口極好的法語,因此需要我在這次極為秘密的會晤中擔任翻譯。波波維奇離別時確信美國將實踐諾言。瑞典也有一位類似的客人小心翼翼地來到這裡。他會講法語,我再次當了翻譯。他拜訪最高司令後也放心回去了。

  法國的一場政府危機使喬治·皮杜爾取代朱爾·莫克當上了國防部長。這位新部長在整個大戰期間一直呆在被佔領的法國,曾任全國抵抗委員會主席。莫克先生自稱是一位不可知論者,他以謙和樂從的態度對待艾森豪威爾將軍為強調精神準則的重要性所作出的努力。他似乎認為,艾森豪威爾將軍正試圖組織兒童十字軍。皮杜爾則是一位虔誠的宗教徒,他能理解艾森豪威爾在這方面所作的努力。由於最高司令的許多會見都由我陪同,我常常要向他簡單介紹他所要會見的人的情況。在同哈裡曼先生一起工作的歲月裡,我曾有機會見到艾森豪威爾後來會見的許多領導人。我最感興趣的是艾森豪威爾在會晤這些領導人後對他們所作的評論。他是判斷各種人物的行家。

  他日復一日地接待一批批新聞界人士、北約成員國的議員、美國國會議員、群眾和愛國團體。如果來訪的團體人數多,他就舉行冷餐會招待他們,在會場上走來走去,好讓每個人都有機會同他交談。如果來訪的團體不講英語,我就設法呆在他身邊。要把他的幽默感、信心和熱情準確地翻譯成其它語言往往是不太容易的。這些來訪者中最令人難忘的也許要數溫斯頓·丘吉爾了。他是在一九五一年十二月十八日來的。他給我們講了話,讚揚了北約組織和艾森豪威爾將軍。他的話使我們深受感動。正如他所說的,繼凱撒之後,象艾森豪威爾那樣文武雙全的非凡人物還不曾有過。

  有時,艾森豪威爾還會見來自非北約組織成員國的人和西班牙的記者以及南美洲的大使們,他要會見五大洲的人。在這種場合,我通常和他在一起。美國參眾兩院的許多議員在此期間也來了。許多議員想讓艾森豪威爾參加一九五二年的總統競選,另有一些議員則想把他排除在外,說他是歐洲不可缺少的人。議員們總是受到極大的尊重。我不禁要把這一點同最高副司令對待來訪的英國議員的情形相比較。有一次我看見陸軍元帥蒙哥馬利象對待小學生那樣來教訓英國的議員。當他們想提問題時,他就命令他們站起來,通報姓名,然後再提問題。有位議員照辦了,他報了姓名後,蒙哥馬利便說,「啊,我記得你。你就是那位說我如果閉上大嘴就是件好事的人,現在你卻想來聽我的意見了。」

  一九五二年一月,法國駐印度支那總司令兼高級專員讓·德拉特爾·德塔西尼將軍去世。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他曾在艾森豪威爾的領導下指揮過由十一個師組成的法國第一軍。他是印度支那地區一位傑出的司令官。在他的獨生子在印度支那被打死後不久,他便被癌症奪去了生命。德拉特爾得到國葬的待遇。艾森豪威爾和蒙哥馬利均被邀請參加扶靈,要伴隨樞車步行數英里,從巴黎聖母院大教堂走到殘老軍人退休院的軍事教堂。拿破崙就安葬在那裡。那天天氣很冷,艾森豪威爾的不少顧問勸他不要去。他先聽他們議論,幾分鐘後便打斷他們的話說:「難道你們不認為這是我對一位老同志所能做的最起碼的事情嗎?」

  我在艾森豪威爾將軍後面隨著隊列前進,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天氣極冷,寒風刺骨。艾森豪威爾伴隨棺木步行,這給觀看葬禮的數百萬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到達巴黎殘老軍人退休院墓地後,我到他身旁呆了一會兒。我問他:「將軍,你還活著?」他笑了一下,回答說,「還活著,可只剩一口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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