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者_朱自清譯_學達書庫

勝者

　　L. J. Hoh　作

　　羊兒站在欄裡顫著，彼此緊緊的靠著。它們經恐怖磨練過的感覺知道劫食的動物走近了，比牧羊的感著的快得多——比守欄猛狗還快些。

　　老牧羊孔庸小聲兒嘰咕著：「周圍有狼了。」梅來買偷偷的從木樁的縫裡向暗處瞧了一瞧，細語道：「兩個狼」，「三個狼，我們叫起狗來罷。」他們悲咽的聲音把一隻頂乖覺的狗驚醒了。它豎起耳朵嗅著了狼，便毫不耽擱，狺狺的叫著，跑到圍籬門口，直望賊人沙利的咽喉撲去，沙利卻正惦著偷進來呢。

　　好呀！狗在那裡多敏捷啊！牧羊的從床上跳起來了，拿著斧頭和槍。槍聲，呼號聲，被壓著的哀鳴聲，受傷的悲啼聲，重傷的死的呻吟聲擾攘了一晚。牧羊的和狗在一片大雪的地裡向遠處追趕在逃的沙利的大隊去了。

　　那裡母狼躺在籬旁的溝裡，在它的血裡輾轉著，呻吟道：「我能懂得羊，他們怕我們，為的是他們的生命。我能懂得追我們的人，他們貪著他們的食物。但我不能懂得那些狗，什麼東西使得他們待我們比他們的主人牧羊的還嚴厲呢？他們佔有羊麼？他們可以吃著他們的肉，喝著他們的乳，或剪著他們的毛麼？為什麼那些狗便忘了我們是他們的同族，他們的饑餓而粗野的同族呢？他們這班喂肥了的叛徒，從不能記憶的時代裡便心悅誠服的去做奴隸，以飽他們的肚皮，而我們一直是自由的，不過苦些，我們一直在叢林和荊棘裡遊行，我們沒有一個敵人比我們巧滑的兄弟們——狗——再咆勃的。」母狼在籬旁溝裡死的時候這般說。

　　牧羊的回來了，滿載著捕獲剝得的狼皮。好勇鬥很的狗叫出得勝的聲音，繞著它們的主人跳躍，一個最老的牧羊的喊道：「兄弟們好一場利害的爭鬥啊！我們喝點酒休養休養罷。來人，把這些皮拿去。」他們便圍著重燃的火蹲著，羊們已經把頭聚攏來很深切的會議過了。老牧羊孔庸把身子擠到籬棚裡，在牧羊的面前致詞道：「啊！主人，謝謝你們，喂著我們，保護我們。謝謝，誠心的謝謝你們和狗，他們正是救我們出大險的。我們用全群的名義謝謝你們。」老牧羊的很仁愛的點了點頭道：「你們領會我們的關心，是你們的光榮。我們為你們而危及自己的生命，已經無數回了；所以你們應該一心一意的歸依我們的保護才對。孔庸，你去罷，把我們更進的善意和恩惠通知你們群裡。」牧羊退了。

　　他們喝酒的時候，有一個說：「弟兄們，你們獵後不餓麼？那老牧羊該怎樣宰呢？」他們宰了他。他便以忠臣死。

　　1920年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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