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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俄瑞斯忒斯的歸來(2)


  於是厄勒克特拉說道:「如果你允許我,我要為他,也為她說幾句話。」

  王后答道:「你說吧;你如果常常如此樣子說話,你的話便不會那麼使人難聽的了。」

  於是厄勒克特拉說道:「你說,『我殺了你父親。』這已夠了。不管你做這事是否正當,你卻不能說出更壞的話了。但對於正義,你卻從不曾想到。這乃是你現在和他同住的那個人的惡勸,催促你去做這件事的。至於我的姐姐呢,你很知道,其事實乃是,我的父親在阿耳忒彌斯的聖林中殺死了一隻鹿,還自誇他的這個行為,於是這位女神對他憤怒,阻擋了希臘人的航行;為了這個緣故,我的父親才殺死了他的女兒。他知道,除此之外,希臘人的船是既航行不到特洛伊,也航行不到家的。是的,他殺了她,完全違反於他的意志,為了人民之故,並無他故。但你且看看,你所說的這一席話是不是完全的假飾。你現在不是和你同謀做這事的人的妻子了嗎?你乃稱,此舉是為了報復被殺的你的女兒的仇嗎?你的孩子們——你乃是他們的母親嗎?我在你的手下和你同伴的手下,什麼苦楚不曾受到?而俄瑞斯忒斯,不是我從你手中救出的嗎?他現在不還住在異鄉嗎?誠然地,不管你如何地責備他,你卻沒有原因來羞我。」

  於是她們兩個彼此說了許多不好聽的話;最後,當厄勒克特拉默默不言了時,王后便禱告了神道們,然後將祭物獻呈在阿伽門農的墳上。起初,她自己對阿波羅禱道:「啊,阿波羅!請聽我心中的話,因為我不敢高聲地說出這事來,我知道我不是住在朋友們之中。但關於我昨夜所見的夢,願神允許,使善事實現,惡事則轉而到我的仇敵身上去。但願保佑我不至從我現在的富貴淪落了下來;但願保佑我永執著阿特柔斯的兒子的這個王杖;與我伴侶者皆為我友,如今一樣,還要保有我的孩子們的愛情,如果他們果是愛著他們的母親的話。」

  當她這樣說著時,那個老人走了進來,他很想知道,他所見的是否即為阿特柔斯的王宮。當他聽說這裡就是時,他便又問他所見的那位貴婦,是否即為王后。當他聽說果然也是的時,他便說道:「王后,我帶有好消息給你和國王埃癸斯托斯。」

  「你要先告訴我你是誰。」

  「我是從福克斯的發諾托士(Phanoteus)那裡來的,我帶有好消息。」

  「告訴我;因為那個人乃是一個朋友,而那個消息是無疑的,也一定是好的。」

  「我只要說一句話——俄瑞斯忒斯死了。」

  當厄勒克特拉聽見了這話時,她放聲大哭起來,說是,她已完結了。但王后說道:「什麼?你怎麼說?不要顧慮到這個婦人。」

  那人說道:「我告訴你,我要再告訴你一遍,俄瑞斯忒斯死了。」

  厄勒克特拉又哭叫了起來;王后卻吩咐她不要發聲,且聽這個異鄉人說完話。於是那人說道:

  「他到了得爾福,希臘人在那裡大會,他也想要參與阿波羅的競技會。起初,有一次賽跑。他在這次賽跑中,其速度超過了同跑的人,於是得到了獎賞。我誠然不曾見過這樣的一個人,沒有一項競技,他不是超群拔類的。他的風度是很翩翩的,而他的名字,據他自己說,乃是阿耳戈斯的俄瑞斯忒斯,他乃是從前攻打特洛伊的希臘軍主將阿伽門農的兒子。但當天神們存心要毀亡一個人時,誰有那麼強健勇猛,能夠逃得出他們的手中呢?於是,在第二天,便發生了一件事;當第二天夕陽將下之時,主賽者宣稱將有一次車賽,參與這個車賽者,有從亞克亞來的一個人,從斯巴達來的一個人,從非洲的巴卡(Barca)來的兩個人;隨了他們之後而來的,乃是第五個人,俄瑞斯忒斯,他的馬匹為底薩萊的名馬。第六個人乃是一個埃托利亞人,他的馬匹都是栗色的;第七個人乃是從底薩萊的馬尼西亞(Magnesia)來的;第八個人是一個奧尼亞(Oenia)人,他的馬匹都是白色的;第九個人乃是從雅典來的,他們說,雅典城乃是為天神們所建造的;第十個人則為一個玻俄提亞人。起初使者們在一個盔中,為每個人拈鬮,而每個人依了他所拈的鬮占好了他的地位。其次,軍號響了,馬匹們都沖向前去,而人們則喊叫著,揮搖著馬韁,還用刺棍來督促它們。喧嘩的聲音極大,塵土從地面上飛起,有如一陣雲似的。前面的驅車者的背部與他們的車輪,都被噴濡著跟蹤而來的馬匹們的泡沫,因為他們是那麼緊接地跑著。而俄瑞斯忒斯,當他到了車輛要轉彎的一個柱前時,他的車輪幾乎與這柱相碰,但他放鬆了右馬的韁繩而拉緊了左馬的,因此,他的車子便很有幸地避開了覆亡的危險,一切都很好。但這裡,奧尼亞人的馬匹卻是很難駕馭的,它們離開了它們的跑道,碰入從巴卡來的人的一輛車的一邊。現在,他們已經終止了第六圈,正要開始跑第七圈。但隨了這個打擾而一切事情便都失常了,因為這輛車碰著那輛車,直至所有的平原上全都覆被了破折的車輛,有如海面上浮泛著破船一樣。但那個雅典人卻是精於驅車的人,當他看見紛擾開始時,他便驅馬向一邊而去,拉住了它們,因此逃出了這場危害。現在,俄瑞斯忒斯乃是這群中的最後一人,他相信自己必可占最後的勝利,當他看見僅有雅典人留在賽車場上時,他便對他的馬匹們喊叫著,催促著它們追上了他。於是他們二人並車而驅,他們的車輛的速率,大略相同,起初,一輛略佔先一著,其後,另一輛卻也占了先著。在十二圈中,跑完十一圈時,俄瑞斯忒斯一切都平安;但當他最後一次轉過了柱子時,他放鬆了左韁,渾不知道他已放鬆了過度,於是他的車與柱相碰著,車軸當中折斷,他自己也被拋出車外;但馬韁卻纏繞住了他的身體,使他不得脫身,所有在場的人民看見這位少年被拖過平原,全都高聲大喊起來。但最後,驅策別的車子的人很不容易地止住了馬匹,放開了他;他全身是血,受了重傷,沒有人會認出是他來。我們燒毀了他的屍身;同來的幾個福克斯人便攜回了他的遺體,儘管他是高大壯健的一位少年,而如今所遺的卻只是一個銅缽中的一點屍灰而已。這給你聽見的乃是一件悲慘的故事,但至於我們親眼見到的,卻更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比這個更可悲痛的事了。」

  於是王后說道:「我將說這件事的發生是不幸還是有幸呢?或者,這雖是一件不幸的事,卻是有利於我的呢?這誠然是一件慘事,我乃在我自己的骨肉的死亡中覺得自己的安全。」

  「王后,在這些消息之中,有什麼苦惱你的事呢?」假的使者說。

  「做母親是一件可怕的事。無論她受到什麼苦痛,她總不能夠傷害她所生養的。」

  「那麼,」他說道,「這似乎我是來得無謂的了。」

  「不然的,」王后答道,「如果你能證明出俄瑞斯忒斯果然是死了。因為他對於我久已是一個漠不相干的人了,當他離開這裡時,他還不認識,因為他還十分地幼小;但到了後來,他卻詛咒我以殺了他父親的事,他以可怖的恐嚇來反對我,致使我日夜都不能安然入睡。現在,今天,我是脫離了這個耗損了我的生命的恐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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