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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七雄攻打底比斯(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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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少年的阿耳卡狄亞的領袖,他是和阿德剌斯托斯同來的,」僕從說道,「我們的間諜報告道,他們稱他為巴特諾柏士。」 「我聽人說起過這位年輕人,」厄忒俄克勒斯說道,「大家說起他來,都很表示敬意;他們說道,他還是很姣美呢。但我想,阿耳卡狄亞的婦人們將不再見到他,也別想盼望他歸去了……誰來攻打奧琪極安門(Ogygian)呢?」 「那是兇猛的卡巴尼士(Capanens),」僕從說道,「一個不怕天、不怕人的人,我親耳聽他在城門前喊著瀆神的誇語,還看見他盾上的符記,那是一位慣於架梯而上城牆的武士,即使阿瑞斯自己來阻擋他,他也要與之相抗。」 「但願上帝驚懾這位褻瀆神靈的人,」國王叫道,「他們最恨的莫過於不遜的傲慢了。因為我並不疑心神道們是會忽視了那麼褻瀆的舉動而無所顯示的。但現在我必須到我自己守望著的希蔔西斯丹(Hypsistan)門去了……告訴我,阿耳戈斯首領中,誰是擔任攻打此門的?」 「我的主人,」僕從囁嚅地說道,「我除了一人以外,已盡將他們的名字說出了……這一人你最好躲著他……」 「你說的是我的兄弟!」厄忒俄克勒斯叫道,「現在,以一切神道為證,你竟帶給我好消息了!波裡尼克斯如果死在我的而不死在他人的刀頭,乃是我所最希望的事,不願以全世界易之的。」 底比斯的婦人們聽見了這話,不禁恐怖地驚喊著。一位老態龍鍾的婆子,從厄忒俄克勒斯孩子時便知道他的脾氣的,投身於他的足下。「神道們禁止這事!」她哭道,「不要到希蔔西斯丹門去,我的王,為了你自己之故……為了所有愛你的人之故!唉唉!……聽見過比這個更可怕的事嗎,一母所生的兄弟竟面對面地決一死戰嗎?」 其餘的婦人們也都跪了下來,哭著求他不要以此非天道的決鬥去激怒他們的神道們,否則他們便要完全棄了底比斯不顧了;但願他去守護別的城門。但他卻嚴峻地答道:「閉嘴,喧擾的傻瓜們,否則我便要當你們作那個兇惡的奸人的同黨,為他的安全而戰慄著的了。至於神道們呢,我卻不管我是如何地抗違著他們;因為這許多年來他們是始終地十二分地憎厭著我這一族的人的。」厄忒俄克勒斯這樣說著,走到希蔔西斯丹門去了。 同時,七雄正在開著最後的會議;在攻城之前,對宙斯,勝利之神,祭獻犧牲,禱求他給他們以吉兆。但當他們請安菲阿剌俄斯照常地為他們顯示神兆,他卻望著神壇,說道:「為什麼你們求符兆的人們,屢屢地瀆求著神道呢?他已經顯示給你們不少兆頭而你們卻毫不注意。難道他是一位凡人,會反悔他自己的話語的嗎?不然的,他的是,便是是,他的非,便是非,永遠是如此的。所以他對於祭獻,並沒有顯示什麼兆頭,無論是好的或是壞的。」 於是阿德剌斯托斯求他至少要從他自己先知的心上說幾句鼓勵的話,使首領們在他們打攻之前,可以激勵軍士們。 「不要請求他,阿德剌斯托斯,」底特士叫道,「他不是喜歡不斷地預言著不吉利的話的嗎?看他現在如何地對我們盯視著!我警告著,他心靈的眼,已看見我們七人全都被殺在這座城牆之下了。」 「倒不是全體,」先知如夢地說道,他的眼光逐一地望著他的同伴們,「我看見一個人逃生而去……飛快地逃去……追者緊跟在他後邊……但他逃過了他們……他,只有他,回歸到低地的阿耳戈斯去。」 「凶兆的預言者,」阿德剌斯托斯憤怒地叫道,「不要再說了!我知道你的占卜除了搗亂以外無他事,正如底特士所言的。」 但先知卻轉眼注視到柏洛底特門,複說下去:「我看見另一支軍隊前來攻城……在一個較遠的後來……一支阿耳戈斯軍,但不是我們……啊,孩子,在你的身上照耀著你先人的精神呢!我清清楚楚地看見阿爾克邁翁的盾飾、斑蛇,在他們的前鋒中,沖進前面的城門……在我們第一次圍城之師消滅了之後,戰主,即阿德剌斯托斯,現在可以得到較好的兆頭了。然而關於他自己的家庭,他的幸福卻相反了;當阿耳戈斯軍,得神之眷,大勝而歸時,這是他一人,葬了死在戰場上的一子的。」 安菲阿剌俄斯在他的幻視中這樣說著;他的同伴們,除了一人之外,全都敬畏地聽著他的受靈感而說的話。但兇猛的卡巴尼士叫道:「我們為什麼閑懶地站在這裡,靜聽著這位喋喋多言的先知的話,有如一群孩子聽著一個老太婆說的故事而受著驚嚇呢?我要到戰陣上去了,不再聽這些話了;為的是我要攻下這城,即宙斯他自己也阻不了我。」 於是全日的戰鬥之聲卷掃於底比斯城的四周;殺戮很慘,七門之前各有勇敢的事蹟可記。每個人都極勇猛,而底特士尤為多建功績;依裡克特蘭門的守衛者們在他刀下像稻草在鐮刀之下一樣地偃倒。後來他與底比斯人中的最強者米蘭尼蔔士當面遇到了,然後開始了一場大決鬥,圍城者與被圍者全都在熱烈的抗爭中停住了,卻去凝望著他們。最後,幾乎同時,米蘭蔔尼士的刀刺進了勇敢的底特士的胸前,總有一手深,而底特士也砍中了這位底比斯人的頭盔,直砍透他的頭顱;他們一同跌倒在一大片的血水中去。現在,天神們正從他們的金屋中往下望著這場大戰;當雅典娜看見底特士跌下時——他是尊敬她超過一切的俄林波斯山的神道們的——她便取了仙丹在手,飛奔到他身邊去,要想救這位垂死的人於長生不老之境。但底特士在將死的苦楚中,卻用齒咬住米蘭尼蔔士的頭顱,撕著他的肉,有如一隻餓狼。這位女神見了那樣情形,她便憎惡地轉眼他向,留下他任他生死。七雄中的第一人便如此地死了。 繼底特士之後而死亡的是卡巴尼士,他並非死於凡人之手。因為,據著他的誇言,他突然由一張梯上爬到了城牆,迫近於奧琪極安門;他一手各執一個火炬,迫守衛者退回,而跳到一座附近的神廟頂上,將這廟宇燃著了。但正在這時,宙斯卻投下雷霆于卡巴尼士身上,而他便從城堞上倒跌了下去,成了一具焦屍。如此的便是一個終生違抗天神們的人的結局。當灰白了臉的探子報告阿德剌斯托斯以底特士和卡巴尼士的死耗時,他和他部下的人的膝部都因憂悶而鬆懈了。 然而他仍舊勇敢地戰鬥著,雖然一個探子繼一個探子地帶來了其餘各城門下的不幸的消息;他的兄弟米克斯托士被殺死了……巴特諾柏士呼吸著最後的一息了……安菲阿剌俄斯兩次被擊退于柏洛底特門前,損失得不輕。大戰依然一時一時地繼續著,到了最後,近乎黃昏,一個流言如野火似的傳遍阿耳戈斯的軍中,說是波裡尼克斯在與他兄弟決鬥時自己被殺了。原來,這一天,最熱烈最驚人的戰鬥卻發生于兄弟二人之間。希卡西斯丹門外的兩軍默默地望著他們二人在決鬥。他們二人走到城門前的一塊空地,面對面地相遇著了。起初波裡尼克斯向赫拉禱告著——她是阿耳戈斯的女神,而厄忒俄克勒斯也繼續求著金盾的雅典娜——她的神廟正坐落在離此不遠的地方。然後,他們屈身而進,各以盾牌掩護己身,各執矛在手,一面生怕敵人乘其疏忽要投中他,一面也欲覷個機會投中他的敵人。但過了一會兒,國王厄忒俄克勒斯足蹈在一塊石上,他的腿部露出了,波裡尼克斯立刻捉住了這個機會,投了矛去,刺中他的皮膚。阿耳戈斯人見了這,高聲大喊起來。但他正這樣投矛時,他的肩部也露出盾牌之外,國王厄忒俄克勒斯也給他以胸部的一傷;於是底比斯人也歡聲大作。但他在投擊時,他的矛斷了,假如他不拾起一塊大石,也打折了波裡尼克斯的矛杆時,他便要遇到噩運了。現在,他們二人仍是勢均力敵,因為各都失去了矛。於是他們各拔出刀來,走得更近了。但厄忒俄克勒斯使用了他在底薩萊學來的一個狡計:他先抽回左足,仿佛要退出戰場,然後突然疾進其右足;於是斜面地砍了下去,剛剛砍中了波裡尼克斯的身體。但正當他以為已殺死了他,放下刀在地上,要去掠奪他的衣甲時,波裡尼克斯卻一息尚存,盡力舉起了刀,雖力弱不強,卻已給國王以致命傷。於是他們兩個人全都躺在平原上死去了。這場惡鬥,使觀戰的人全都屏息無言。直到他們都死去時,方才營營地活動著。底比斯人將國王厄忒俄克勒斯的屍體抬進了城去。 於是宙斯降臨神災于阿耳戈斯軍,即使最勇敢的人也抵抗不住了;他們全都喪心失志而飛奔逃回。底比斯人大開各城門,追逐他們之後者好幾裡路;他們並不要俘虜,一見人便不憐恤地砍殺。國王阿德剌斯托斯見一切都已完了,便跨上他的駿馬阿裡翁,也飛快地逃走了;底比斯的馬隊緊緊地追在他們後邊;但那匹駿馬比風還快地帶了它的騎者經山過溪地安全地到達了阿耳戈斯。但那一隊雄健的大軍所剩已寥寥無幾,在圍攻底比斯城的七雄之中,只有他一個人是得以生歸故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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