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英國女士與孫先生的婚姻(54)_鄒韜奮

五四

　　孫欽露在倫敦接連的收到他的祖母由中國寄來的兩封信，叫他一定就要回中國去走一趟，他因為中國在當時情況還沒有什麼進步，恐怕把愛翡女士帶回中國之後，不免感覺種種的不便，況且他們的小寶寶露賓還小得很，途中跋涉，亦有所不宜，所以他心裡想獨自一人先行回國，叫他的嬌妻愛子暫時仍舊住在英國。他把將要回國的意思告訴了愛翡女士，愛翡女士其初以為他將要帶她一同回中國，非常的快樂，卻也覺得如把露賓留在英國，實在放心不下，問孫欽露怎麼辦才好。孫欽露聽了她的話，把手撫摩著她的金髮，很迅速的回答道：「當然！我們不能使露賓獨自一人留在英國，所以我的意思要請你暫在英國陪著他。」

　　當他們這樣說話的時候，彼此都是黎明睡在榻上還未起來，這是上次已經說過的，想讀者諸君都還記得。愛翡女士本在那裡躲在孫欽露的手臂裡，偎倚著聽他說話，不過聽到這幾句，忽然嚇得一跳，從她丈夫的手臂中將身縮了出來，輕輕的推開他，把她自己的身體移起來坐在枕頭上，睜著眼巴巴的望著他呆看，然後很鎮靜的對他說道：「欽露！我要和你同去！」

　　孫：「不！吾愛！此時不是你回中國的時候，在目前我不能帶你回中國去！」

　　愛翡：「為什麼緣故！」

　　孫：「帶你回中國去的時候還未成熟，這個時期你去一定要覺得不舒適的。」

　　愛翡：「我應該要和你常在一起的！」

　　孫欽露被她的那樣天真爛漫的可愛的神情，以及她的那樣誠懇真摯的可感的厚意所激動，一時弄得說不出話來，只用著自己的手去觸著她的手，用著自己的微笑的眼去望著她，表示說不出的感激的意思。

　　但是停了一回兒，孫欽露又很堅執的說道：「吾愛！我此時真不能帶你一同回去，我覺得一時還是不帶你回去的好。」

　　愛翡很鎮靜的說道：「你是否決意要回中國去？你想你是否應該回中國去？」

　　孫：「是的！我想我應該回中國去。」

　　愛翡：「你既決意一定要回中國去，卻不肯讓我陪你一同去嗎？」

　　「你為什麼又要提到這一點！實在覺得在目前我不宜帶你一同回去。」

　　愛翡聽了他這句話，默然者久之，把她的眼睛轉到榻前小桌上花瓶裡的鮮花呆看著，看了好一會兒，又抬起眼睛移向她丈夫的臉上看，睜著她的百媚橫生的眼睛巴巴的望著，同時把她的手放在她丈夫的手上，問他道：「欽露！你是否心裡覺得把我帶回中國去是難為情的事情？是否覺得有我隨著你在中國，要使你失掉體面？」

　　孫欽露聽了她這兩句刺耳的問句，趕緊再三的聲明說：「難為情嗎？失體面嗎？決然沒有這回事，這層意思你還用得著問嗎？」

　　愛翡：「那末你何以不肯帶我同去？」

　　孫：「我怕！我替你害怕！我的至愛！」

　　愛翡：「怕什麼？」

　　孫：「怕我的家族待你不好！」

　　愛翡：「有什麼怕得！你的家族也就是我的家族！你到那裡去，我也隨著你到那裡去！」

　　孫欽露攬著他的嬌妻，擁在懷裡，他們倆親著，彼此無語，房中萬賴俱寂。

　　【譯餘閒談】

　　天下惟真誠的愛最動人！我們雖屬旁觀者，見了愛翡女士這樣的真誠摯愛，也只有感動得說不出話來！我于此處很怪孫欽露的怯懦，不該！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