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英國女士與孫先生的婚姻(55)_鄒韜奮

五五

　　孫欽露得到中國去的家書叫他回中國去走一趟，他在接信的第二天的早晨黎明的時候，在床鋪上和愛翡女士商量，他的意思是要請愛翡女士陪著小孩子露賓暫住英國，讓他自己一個人先回中國去，而愛翡女士的意思卻要隨他一同走，彼此談了好一會兒，孫欽露感于她的至誠深愛，弄得說不出話來，攬偎著在床上出神，這是在上次已經詳細說過的。到了後來，他覺得嬌妻之親熱不忍相離，有若小鳥依人，怪可憐似的，心裡實在不過意，便勉從她的意思，答應帶她同走。愛翡女士得了這個好音，便起身收拾行裝，佈置雜物，整理一切，預備起程。

　　不過嬰孩露賓因太小，恐怕途中受苦，決意暫寄史諾家裡，由史諾夫人照拂。

　　在他們夫婦尚未離開倫敦以前，有一天愛翡女士問孫欽露道：「你心裡不喜歡在中國住家嗎？我的意思以為我們的小家庭盡可搬到中國去住，豈不很好？你以為如何？我在這幾天裡一直在想著這件事情。我看你自從接到中國來的那兩封家信促你回去之後，簡直歸心如箭，這也不足怪，不過我想我們何以不把我們的小家庭完全搬回中國去呢？」

　　孫欽露笑著答道：「中國目前的狀況還未有什麼進步，把住過英國的小家庭搬到中國去，豈不像把英國的鮮花栽在中國的荒野？」

　　愛翡女士很柔和的提醒他道：「你要知道露賓是一半中國一半英國的，並不會過不慣中國的生活。至於我呢？既是你的妻子，一切都可以跟著你，也不至有什麼問題的。」

　　孫欽露開玩笑的答她道：「你不要說露賓是半中國半英國的，露賓的樣子比你還要像英國的呢。」

　　愛翡：「你這句話並沒有答覆我的意思，也可以說是所答非所問。」她這樣說的時候，把手臂靠在孫欽露的肩上倚偎著，繼續的說下去：「我住在倫敦這許多時候確是覺得異常的愉快，我確覺得真舒服，真是幸福，事事都使我十二分的滿意，在我呢，心裡實在也喜歡倫敦，愛好在倫敦的許多親友。但是這種種都比不上一件事，這件事不是別的，就是我心裡所最酷愛的是要不離開你和我們的小孩子露賓。這是由我心坎裡說出來的話，我那一天黎明在床上和你說的話，字字都是由我心坎裡出來的，字字都是忠實的。我想到你，無論住在什麼地方都可以的，都不在乎的。這是我心靈上要這樣的，絲毫不出於勉強的。所以讓我們索性住在中國。你的大部分的業務都在這個地方，所以我要請你帶我一同回到你的祖國去，把我造成功一個中國的婦女，這是我所心願的。」

　　孫欽露聽到這裡，又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只把兩隻手抱著她的那副嬌嫩的臉，眯著眼望著，這就是他當時的惟一的回答。

　　愛翡女士現著笑靨，仍堅執的問他道：「你到底是否喜歡和我一同住在中國？將來我們盡可以時時到倫敦來看看，做做客，你說好麼？」

　　孫欽露笑著答道：「無論如何，我們先到中國去旅行一次，嘗試嘗試看怎樣。」

　　【譯餘閒談】

　　這樣真誠深愛令人感泣的賢女子如愛翡女士，只有令我們羨煞老孫之幸福而已，夫複何言！不過女子的專一也有兩種的分別。一種是心裡真正覺得你本人的可愛，於是乎專一；有的是既經嫁了你，不得不靠你吃飯，或是既經嫁了，名分已定，無可如何，就是心裡不覺得你本人的可愛，也只得專一。前者是為著真愛，後者是吃飯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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