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英國女士與孫先生的婚姻(47)_鄒韜奮

四七

　　史諾爵士和孫欽露談起他在中國北京山上避暑的時候，所住的寺院和孫的外祖父的別墅相近，有一天那所山上的別墅忽遭火燒，他冒險把其中的兩個女子救了出來，其中一位女士名叫紅璧，後來便是孫的母親，還有一位名叫蓮馨，就是他母親的姐姐。當時史諾爵士把她們救出之後，他自己既不懂得中國話，那兩位女子又不懂英文，弄得他有點不知所措！紅璧於驚慌之後，還對他微笑以表謝意，蓮馨則哭著臉，不知所云。

　　後來史諾打定了主意，把她們挾抱到鄰近的一個寺院裡去，寺裡的房間以方丈所住的最好，史諾特別和他商量，把那個房間暫時騰出，備這兩位小姐休養。幸而這位方丈慨然允許，他佈置妥帖之後，趕緊把她們安置在床鋪上。房門外許多和尚你一句，我一句，問的問，答的答，鬧得人聲喧天。當夜史諾爵士不放心，未敢退去，即在那個房門外面踱來踱去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早晨，知道她們的家人于前兩天遠出打獵，才設法飭人去尋到了她們的父親。她們的父親和她們的四位阿兄，趕緊奔到，當時因為這兩位小姐已經不但嚇得魂不附體，而且也還受了火傷，所以，當時也不能多動，只好暫住該寺。孫欽露聽到這個地方，當然油然發生敬佩史諾爵士急公好義的精神，況且所救的人和他又有那樣密切的關係。史諾爵士吸了幾口香煙，繼續的告訴他說道：

　　「我和你的外祖父及他的四個兒子居然一見如故，便也移到那個寺院裡同住了四五星期。我當時對於這件事，所效力的地方，真是微乎其微，算不了一回事，因為這兩位女士身體輕盈，我舉起來好像兩隻小雞，並沒有什麼費力，況且臨難援救，也是應盡的義務。不過中國人的感恩圖報，其情誼之殷切，實為任何其他國人所不及。經過此次意外的患難之後，你的外祖父完全不以賓客視我，完全視我為他家族中的一分子。後來這兩位女士身體完全複元之後，她們隨同父兄搬到原有的那所別墅裡去，我也得隨時到那裡面去，聚首談笑，如同她們的弟兄一樣，彼此也不回避，尤其常在一起散步談敘的地方，是在他們別墅的偉麗花園。說起也奇怪，你的外祖父本是守舊人物，平日外來的男賓，只得在花廳裡坐坐，和內眷是向來不見面的，對於我卻完全不同，視為自己家人一樣，不分彼此。我因此也常到他的別墅裡去走走，和全家的人談談。我在這個短時期裡所學的中國話，比我用了兩三年工夫所得的結果，還要多出十倍。過從愈密，感情也隨之而日厚。說到你的母親和她的姐姐，她們兩位的面貌簡直一樣，有的時候，就是僕役也要弄錯，不過我卻能分得清楚，不至誤認。紅璧女士笑起來非常美麗悅人，蓮馨女士則雙目絕媚，秋波動人。久而久之，我對於蓮馨女士，因敬愛已達極點，竟有求婚的狂想，一時又不敢顯露，只得強抑下去，自斥不要再作這樣的夢想，但是這種強抑的苦痛，也就一言難盡。有一天我湊巧在那個別墅裡荷池旁遇著蓮馨女士，我們照常談談之後，我的愛念又勃然發生，不能自禁，我就輕輕的握住她的手，竟大膽的把我心坎中愛她的意思，說了出來。我說完之後，趕緊望著她的眼睛，由她的可愛的眼睛的表情，我已知道她也愛我的，後來她答我的話，竟然證明我所猜的不錯。我當時精神上的愉快，當然非言可喻；離了她便趕緊去看她的父親。

　　【譯餘閒談】

　　有一位老先生很喜歡看不佞譯的《一位美國人嫁與一位中國人》和《一位英國女士與孫先生的婚姻》，不過他說若是一位中國人嫁與一位美國人，或是一位中國女士嫁與一位英國人，他便不喜看！這樣看來，外國人嫁與中國人，她們的父母朋友多是反對的，也不足為奇，可見種族的成見彼此都難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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