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英國女士與孫先生的婚姻(40)_鄒韜奮

四〇

　　史諾爵士的一男一女，差一點兒給馬車壓死，幸虧孫欽露拚命的援救，才免於非命，這是前面已經說過的。他這樣奮不顧身的救了這兩條命，史諾夫婦固然感激得異乎尋常，就是幾個警察和幾個名醫生，也敬佩得異乎尋常，此外親眼目睹的還有一位美麗聰慧的愛翡女士。

　　孫欽露的雄健勇敢，俠義超卓，神志鎮定，大公無私，這種種美德，當他前次在途中對付酗酒胡鬧的漢密頓，愛翡女士已經目擊心折，深印腦際。所以孫此次的見義勇為，在別人覺得異乎尋常，在愛翡女士方面雖多了一重印象，但卻覺得平常，因為她深知以孫的人格品性，自然有這種行為，是出乎他本心所不能自已，非有意造作以鳴高的。

　　但是經此一次意外的事故，孫欽露對於愛翡女士更加了重要的新印象，使他更死心塌地的愛她。

　　他其先還疑心翡女士不喜歡小孩子，但在馬車闖禍的那一天，他看見愛翡女士滿面說不出的哀痛，抽抽咽咽的跪下去用雙手極細心的去抱史諾女兒博浪，攬在懷裡，用自己的臉附著她的臉，眼裡的淚珠兒不斷的往外湧，那種溫柔體貼萬分情愛的精神，任你鐵石心腸，看了也要悲咽感動起來！後來博浪因受傷太重暫時住在與闖禍地點附近的孫欽露的寓所裡，孫欽露又看見愛翡女士看護博浪之辛勤切摯，完全是「慈母」的精神，使得他對她，不但萬分羨愛她的天生麗質，並萬分敬愛她的天性仁慈。

　　博浪的傷勢慢慢的好了一些，她卻很喜歡孫欽露由中國帶到美國的僕人高升，所以遇著愛翡女士實在疲頓不堪的時候，也還能代表服侍個一二十分鐘，讓愛翡女士打一個瞌睡。後來史諾夫人看見博浪可無危險，可憐愛翡女士那十多天裡衣不解帶目不合睫的勤勞，心裡實在不過意，便有一天和孫欽露商量好，叫他陪著愛翡女士出去散散步，換換空氣。

　　這種事情，在孫欽露當然是無上的「優差」，他得了史諾夫人囑託之後，使偷偷捏捏的無聲緩步向博浪的臥室走來（也就是他自己原來臥室），他所以這樣偷偷捏捏的無聲緩步走來，不是怕什麼，是怕驚動了亟須靜養的博浪。他這樣靜悄悄的走到那個臥室門口的時候，立在門檻上望望，卻看見博浪黃髮蓬鬆的頭靠著愛翡的胸前，愛翡的玉臂攬著柔弱無力的博浪身體。那個使人愛憐的女孩子正在熟睡，愛翡女士卻醒著。孫欽露此時眼前好像現著一副慈母擁抱愛子的圖畫，就是西洋名畫的《慈母圖》也不是過。他此時自己看得出神，好像置身天國，看見安琪兒和天真爛漫的孩兒纏在一處！其實天下最能感人心脾使人依戀的，的確莫過於千嬌萬媚的美人和天真爛漫的孩兒。

　　他靜悄悄的看了一陣，才躡手躡足的走進去，把意思輕輕的告訴了愛翡女士，讓史諾夫人進來代了她，他們便靜悄悄的一同出去。這一趟出去，孫欽露即向她求婚，結果如何，容再奉告。

　　【譯餘閒談】

　　孫欽露和愛翡女士一直到現在，可以說是在此長時期的交友時代，雙方沒有一刻不注意審察對方的人格品性。這點很能喚起我們的特別感觸，尤其因為我國自由婚姻正在萌芽時代，有許多青年男女往往鹵莽講戀愛，很缺乏審慎的態度，以致後悔無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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