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英國女士與孫先生的婚姻(8)_鄒韜奮

八

　　愛翡女士的表兄史諾爵士和她的表嫂史諾夫人在家裡晚宴，在座的除愛翡女士外，還有一位男賓漢密頓。史諾夫人談話之間，無意中談到新認得的一位中國朋友，這件事我在上次已經告訴諸位。且說當時漢密頓聽見史諾爵士贊許中國人，大含醋意，問他是否認識了很多中國人。史諾爵士很從容不迫的回答道：「我在中國住過十年，因此和他們交遊也有了十年。我在英國考取了文官考試，便派到中國北京去，在英國公使館裡供職。我在那個地方非常愉快，希望能常駐下去，不幸過了十年，卻被擢升，調到日內瓦去，於是我才與中國告別，至今戀戀不捨。我的中國朋友當然不少。他們大多數都是很可敬佩的，你倘若和他們相處愈久，相知愈深，必愈覺得他們的好處，這是我所敢斷言的。」

　　談到這裡，史諾夫人插嘴說道：「我新認的那位中國朋友孫先生告訴我說：……」話尚未完，史諾爵士把將近嘴邊的酒杯放下來，問道：「你所說的那位孫先生是否就是孫欽露？」

　　史諾夫人很嚴重的回答說：「是的，就是叫做孫欽露。我當面請他到我們家裡來談談。」

　　史諾爵士很高興的說：「好！我希望他一定來看看我們。」

　　史諾夫人說：「他已經答應了，一定肯來的。」

　　這個時候，心裡老不高興的，當然是大有酸素作用的漢密頓。

　　史諾夫人忽轉首對著愛翡女士說道：「愛翡！還有一件事，我忘記說起，據孫先生告訴我，你曾在珠蓮女士家裡見過他。」

　　旁聽的漢密頓更覺酸得不可耐，等不到愛翡回答她表嫂的話，已經脫口而出的問愛翡道：「愛翡女士，你喜歡這個人嗎？」

　　愛翡答道：「珠蓮女士非常喜歡他。我不過偶然遇著他兩次。」

　　漢密頓故作鬼臉說：「什麼珠蓮女士！我雖從來未曾見過她，深信她一定是一個癡婆子。」

　　他說了這句話，很有自鳴得意的神氣。這個時候史諾夫人一心一意于孫先生送花給愛翡的事情，也無心理會漢密頓譏諷的話，只對她問道：「愛翡！他真的送了花給你嗎？為什麼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他在什麼時候送給你的？」

　　愛翡女士淡然低著頭答道：「這類無關重要的事情，難道我也要把他詳詳細細記到日記簿子裡去嗎？」

　　史諾夫人卻固執的問她：「他真的送了花給你嗎？」

　　史諾爵士也隨著問她：「孫先生真的送過花給你嗎？」

　　愛翡女士很鎮定的仰著頭答道：「是的，孫先生有一天送過一束薔薇花給我，真美麗的花。」

　　史諾爵士很詫異的說道：「早就應該讓我曉得！」

　　史諾夫人詰問他道：「為什麼早就應該讓你曉得？」

　　愛翡女士笑著對史諾爵士插嘴道：「難道你要暗探中國的事情，像日本一樣，要想攫取中國的山東嗎？」在美國華盛頓會議的時候，中國的山東問題鬧得烏煙瘴氣，名聞遐邇，所以愛翡女士也拿來做談話資料。

　　史諾爵士也笑著說道：「你居然知道什麼山東！真是你的進步！我看將來我們回到英國，你簡直有資格做國會議員！將來你也許旅行到中國去，看看山東的孔子墳墓！」

　　漢密頓聽他們說得津津有味，他只覺得一肚子充滿了酸溜溜的酸氣！

　　【譯餘閒談】

　　愛翡女士的父母俱故，史諾夫婦是她的至親，對她的事特別關心，是應該的事情，也可以說是義不容辭的事情。我以為婚姻的事情，最好是由男女兩方本人自己物色，但同時最好也要有較有經驗的親友做顧問，然後可減上當的機會。這個意思，在吾國今日的女子方面尤為重要。像在上海的地方，自由新女子受著已婚男子的欺騙，嫁了過去才發現已有大婦的，時有所聞，不可不慎！

　　講到女子自己物色夫婿，我覺得中國做父母的比西洋苦。我看西洋女子大了總是由自己物色，物色到了，只要告訴父母罷了，物色不到，情願做老小姐，父母心裡也沒有什麼難過。在中國則女子年逾二十而未訂婚，做父母的人就覺得有一大宗心事未了，非辦妥不可。要改良這一點，當然要提高並普及女子教育，社會交際方面要多予女子以參加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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