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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文學生活 語言與思維(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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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文學的媒介(亦即漢語)的特性,在很大的程度上決定了中國文學發展的特殊性。把漢語與歐洲語言作一比較,人們就會發現中國人的思維與文學的特性,在多麼大的程度上是源自漢語的單音節性。漢語中像「jing」、「chong」、「zhang」①這樣的音節,語音效果驚人地相似。單音節性決定了漢語寫作的特性,漢語寫作的特性又導致了文學遺產繼承的連續性,因而甚至多少促成了中國人思維的保守性。進而言之,它甚至有助於書面語與口語的進一步分化。這又反過來使書面語變得難以學習,使之成為上層階級的特權。最後,單音節性也直接影響了某些中國文學作品的風格特性。 ①這裡用的是威妥瑪式拼音。下同。 每一個民族都發展了一種最適合於本民族語言特性的寫作系統。歐洲不會在象形原則上發展其寫作系統,因為印歐語系語音結構具有大量的輔音和無限的不定組合關係,需要分析型的字母,圖畫文字則遠遠不足以代表所有的單詞。由於沒有一個表意系統可以單獨使用,漢語就用象形原則並通過語言規則來加以補充,然後才有較大的發展。這些基本的形符於是就只因其語音上的價值而存在。事實上,漢語辭典裡四萬餘字,有十分之九是通過語音組合的原則構造起來的,有大約1300個作為語音符號的表意文字。像漢語這樣的單音節語,只要有大約400個音節組台也就足夠了(聲調不計在內),比如:「jing」、「chong」、「zhang」。然而在日耳曼語言,要為每一個新的語音組合發明一個新的象形符號顯然不可能,比如德語的「schlacht」和「kraft」,或者英語的「scratched」、「scraped」、「splash」、「scalpel」。漢語沒有發展一種西方意義上的語音文字,因為意符作為音節使用已經足夠。如果中國人是用如同德語的「schlacht」和「kraft」或者英語的「scratched」和「scapel」這樣的詞語來說話,那麼這種需要本身就早已使他們發明了一種表音文字了。 漢語中單音節的發音與書面文字間的適當調整,是顯而易見的。音節形式的極端缺乏,是漢語的特點,其結果是出現了大量的同音字。比如「bao」包括超過一打的意思:「包」、「抱」、「飽」等等。由於形象原則運用到具體的事物或行為的時候受到限制,而且它也比較複雜,原來的「包」字就純粹作為一種語音的符號被借去指示其他的同音字。於是就發生了一場很大的混亂,直到漢代書寫體多少確定下來之前,我們有不少這樣的藉以指示其他詞語的假借字。於是就產生了一種需要,迫使中國人不得不給「包」字加上一個符號(稱「部首」)來表示各種不同意義的「包」。 音符的使用不是很確定的。於是就產生了以下這些字,它們的發音都是「bao」或「pao」,在現代漢語裡聲調不同,每個字都含有「包」,然而各自加上了不同的部首: 抱、跑、袍、飽、泡、炮、鮑、胞、炮、咆、刨、苞、雹,這樣,「包」加上「手」表示「圍抱」,加上「足」表示「奔跑」,加上「衣」表示「長袍」,加上「食」表示「吃飽」,加上「水」表示「水泡」,加上「火」表示「鞭炮」,加上「魚」表示一種「魚」的名稱,加上「肉」表示「子宮」,加上「石」表示「大跑」,加上「口」表示「吼叫」,加上「刀」表示「切削」,加上「草」表示「花蕾」,加上「雨」表示「冰雹」。這就是為解決同音字問題所進行的調整。 假如問題不在於同音字,假如漢語裡有像英語「scraped」「scratched」和「scapel」這樣的詞語,假如中國人造字之初就發明了「sc-a-p」,這些音素的基本符號,他們也同樣會被迫區分「cape」與「scape」、「scape」與「scrape」、「scrape」與「scraped」,以及「scrap」與「scrated」的發音的話,其結果就必然需要有符號字母來指示「s、r、ed(t)、p、ch」等等。要是中國人做到這點,他們就會有字母,他們中有文字能力的人也就更加普遍。 然而,漢語的單音節性決定了它使用象形原則的必然性。這個事實本身就深刻改變了中國人學習的特性與地位。由於中國文字本身的特點,其字形在口語中同樣反映不出來。一個語符在各種不同的方言甚至語言中可以有完全不同的發音,就像基督教裡的十字架在英語裡念作「cross」,在法語裡讀成「croix」一樣。這與老大帝國統一的文化有緊密關係。更為重要的是,由於漢字的使用,人們在時光流逝了一千多年之後尚能閱讀儒家經典。我們可以作這樣一個有趣的假設:孔學的經典如果在公元六世紀時就不為人們讀懂,那麼孔學的崇高地位又將發生何許變化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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