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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姻緣傳》考證(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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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十一]「偏」,「諞」(誇耀) (《醒世姻緣》) 這臘嘴養活了二三年,養活的好不熟化。情管在酒席上偏(原注「上聲」)拉,叫老公公知道,要的去了。(七十,12) (《幸雲曲》) (1)這奴才不彈琵琶,光諞他的汗巾子,望我誇他。 (2)這奴才又諞他的扇子哩。 [例十二]「乍」(狂) (《醒世姻緣》) 素姐說:「小砍頭的!我乍大了,你可叫我怎麼一時間做小服低的?」(九八,17) (《俊夜叉曲》) 老婆不要仔顧乍!(《幸雲曲》) (1)跌了個仰不碴,起不來,就地扒,王龍此時才不乍。 (2)秀才說話就恁麼乍。 (《寒森曲》) 當堂說了幾句話,歪子詐的頭似筐,一心去告人命狀。 [例十三]「照」,「朝」(擋,招架) (《醒世姻緣》) (1)你又是個單身,照他這眾人不過。(廿,1) (2)我們有十來個人,手裡又都有兵器,他總然就是個人,難道照不過他?(二八,8) (3)要是中合他照,陳嫂子肯抄著手,陳哥肯關著門?(八九,15) (《幸雲曲》) (1)不是我誇句海口,調嘴頭也照住他了。 (2)寶客王龍朝不住,常往手裡去奪車。(《寒森曲》) (1)你若不能把他朝,還得我去替你告。 (2)摸著嗓子只一刀,他還掙命把我照。(《姑婦曲》) 您婆婆宜量甚麼好!不照著他,他就乍了毛! [例十四]「長嗓黃」(噤了喉嚨) 《醒世姻緣》) (1)你兩個是折了腿出不來呀,是長了嗓黃言語不的?(九四,16) (2)不叫我去,你可也回我聲話,這長嗓黃一般不言語就罷了麼?(九七,14) (《幸雲曲》) 你好似長嗓黃,把個屍丟在床,不知你上那裡撞。 胡鑒初先生舉的例子還多著哩。但我想這十四組的例子,很夠用了。 有人說,這些例子至多只可以證明《醒世姻緣》的作者是蒲松齡的同鄉,未必就能證明《醒世姻緣》也是蒲松齡作的。 我不承認這個說法。大凡一個文人用文字把土話寫下來時,遇著不常見於文字的話頭,就隨筆取同音的字寫出來,在一個人的作品裡,尚且往往有前後不一致的痕跡;今天用的字,明天記不清了,往往用上同音不同形的字。今天用了「王八」,明天也許用「忘八」;今天用了「媽媽虎虎」,明天也許用「麻麻糊糊」;今天用「糊塗」,明天也許用「胡塗」,後天也許用「鶻突」。一個人還不容易做到前後一致,何況兩個不同的作家的彼此一致呢?我們研究《醒世姻緣》裡的一些特別土語,在這一部近百萬字的大書裡,也偶然有前後不一致的寫法,如「待中」偶然寫作「待終」;「魔駝」偶然寫作「魔陀」。這都可見統一的困難。然而我們把這幾十條最特別的例子合攏來看,我們可以看出這些土語的寫法在《醒世姻緣》和那十幾種聊齋曲文裡都可以說是彼此一致的。最可注意的有兩點:(一)最不好懂的奇特土話卻有彼此最一致的寫法,如「乍」,如「出上」,如「老獾叨」,如「長嗓黃」,如「探業」。(二)《醒世姻緣》裡如有兩三種不同的寫法,聊齋曲文裡也有兩三種不同的寫法,如《醒世姻緣》裡「扁」或作「貶」,曲文裡也有「扁」、「貶」兩種寫法;如《醒世姻緣》裡「頭信」或作「投信」,或作「投性」,曲文裡也有「頭信」、「投信」兩種寫法;如《醒世姻緣》裡「遭子」(一會兒的意思;此例上文未舉)或作「造子」,曲文裡也有「遭子」和「噪子」兩種寫法。這種彼此一致的寫定土話,決不是偶然的,也決不是兩個人彼此互相抄襲的,也決不是兩個人同抄一種通行的土話文學的。偶然的暗合決不能解釋這麼多的例子的一致。一部不風行的小說和十幾種未刻的曲文決沒有彼此互相抄襲的可能。(在蒲松齡未死時,《醒世姻緣》大概還沒有刻本;那麼兩組未刻的作品更沒有互抄的可能了。)在蒲松齡以前,並沒有淄川土話文學的通行作品,所以《醒世姻緣》和聊齋曲文的土話的寫法決非同是根據已有的土話文學的。(我們試用那山東白話的《金瓶梅》來作比較的研究,就可以知道我們所舉的例子沒有一個是《金瓶梅》裡有過的。) 把這些可能的結論都一一排除之後,我們不能不下這個結論:從《醒世姻緣》和聊齋的十幾種曲文裡的種種文字學上的證據看來,從這兩組作品裡的最奇特的土話的一致寫法看來,我們可以斷定《醒世姻緣》是蒲松齡的著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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