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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二十回本《忠義水滸傳》序(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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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平伯先生的《論〈水滸傳〉七十回古本的有無》(《小說月報》十九卷四號,頁五〇五—五〇八),即採用魯迅先生的主張,不承認有七十回古本。魯迅先生曾說: 又簡本撰人止題羅貫中,……比郭氏本出,始著耐庵,因疑施乃演為繁本者之託名,當是後起,非古本所有。 平伯承認此說,列為下表: 平伯又指出聖歎七十一回本的特點,除掉偽作施耐庵序之外,只多了第七十一回的盧俊義的一場惡夢,平伯以為這一夢是聖歎添入的。他說: 依適之《後考》的說法,……是各本均無此夢也。適之以為聖歎曾有的古本,豈不成為孤本乎? 李玄伯先生(宗侗)重印百回本《水滸傳》時,做了一篇很有價值的《讀〈水滸傳〉記》,其中第一節是「《水滸》故事的演變」,很有獨到的見解。玄伯先生說,《水滸》故事的演變,可分四個時期: 第一個時期,先有口傳的故事,不久即變成筆記的水滸故事。這時期約當北宋末年以至南宋末年。玄伯說: 這種傳說當然是沒有系統的,在京東的注意梁山濼,在京西的注意太行山,在兩浙的注意平方臘。並且各地還有他所喜愛的中心英雄。 這還是《水滸》故事口傳的時期。這時期的經過不甚久,因為南宋時已經有了筆記的《水滸》故事了。 玄伯引龔聖與的《宋江三十六人贊序》和《宣和遺事》為證。他說: 但是那時的記載,……只是短篇的。這種本子現時固然佚失了,我卻有幾個間接的證據。 (一)現在《水滸傳》內,常在一段大節目之後加一句「這個喚作……」,如……「這個喚做《智取生辰綱》」。大約以前有段短篇作品喚作《智取生辰綱》,所以結成長篇以後,還留了這麼一句。 (二)宋江等在梁山,忽然敘寫他們去打華州,似乎非常的無道理。但是我們要明白了初一步的水滸是短篇的,是無系統的,就可明白了這無道理的理由。上邊我說過,梁山左近有梁山的水滸故事,京西有京西的水滸故事。龔聖與的贊有四處「太行」字樣,足可證說宋江等起於京西的,在當時頗盛行。華州事即京西故事之一。後人想綜合京東京西各種為一長篇,想將宋江從京東搬到京西,只好牽出史進被陷,……以作線索了。 玄伯又說: 這些短篇水滸故事,是與元代的雜劇同時或稍前的。元曲的水滸劇即取材於這些篇。因為他們的傳說,作者,產地的不同,所以內容常異,雜劇內人物的性格也因取材的不同而不一致。 第二個時期,約在元明之間,「許多的短篇筆記,連貫成了長篇,截成一回一回的,變作章回體的長篇水滸故事」。玄伯很大膽地假定當時至少有所謂「《水滸》四傳」: 第一傳的事蹟,約等於百回本的第一回至第八十回所包含的,就是從誤走妖魔起,至招安止。 第二傳是百回本的第八十回至第九十回,平遼一段。 第三傳是百回本所無,征田虎、王慶一段。 第四傳是百回本第九十回至一百回,平方臘一段。 為什麼說水滸四傳,而不說一傳呢?重要的理由是四傳內的事蹟互相衝突。在短篇的時候,各種故事的產生地點不同,流傳不同,互相衝突的地方在所不免。如果當時就直接的成為一傳,……自應刪去衝突字句,前後照應。現在所以不如此者,恰因是經過四傳分立的階級,在合成一傳則衝突者,在四傳各身固不必皆衝突也。玄伯舉了幾條證據,第一條即是我十年前指出王進即是王慶的化身。(《〈水滸傳〉考證》,頁一二五,《後考》頁一五九—一六一)玄伯不信我的主張,他的解釋是「兩傳或者同一藍本」。第二條是我九年前指出智真和尚兩次送給魯智深的四句終身偈語,前後不同,我疑心前四句是七十回本所獨有。(《後考》頁一七三—一七四)玄伯說:「以前大約相傳有智真長老贈四句言語的這回事,兩傳皆竊仿罷了。」第三條證據是前傳的蓼兒窪是梁山泊的一部分,而方臘傳裡卻把蓼兒窪認為楚州南門外的一塊地方。 玄伯又說: 即以文體而論,四傳亦不甚相同,且所用地名,亦多古今的分別,皆足證明各傳非一人一時之所集,更足證各傳集成時的先後。前傳及征方臘傳,征二寇傳較老,征遼傳次之。征方臘傳所用宋代地名最多。……前傳經後人修改處較多。…… 第三時期,約在明代,「即將《水滸》長篇故事或二傳,或三傳,或四傳,合成更長篇的《水滸傳》。百回本即合三傳(前傳,征遼,征方臘。)而成,百二十回本即合四傳而成者。……因為他們是分開的,自成一段,所以合二傳,三傳,四傳,皆無不成」。 第四時期,即清初以後,「田、王、征遼、方臘三傳皆被刪去,前傳亦被刪去七十一回以後的事蹟,加了盧俊義的一夢,變作現行的七十回本。這種變化,完全是獨出心裁。他雖假託古本,這個古本卻似並未存在過」。 李玄伯先生之說,有很大膽的假設,有很細密的推論,我也很佩服,所以也詳細摘抄在這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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