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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新詩(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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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人在北京《晨報》裡投稿,說傅君最後的十六個字是詩不是文。後來《新潮》五號裡傅君有一首《前倨後恭》的詩,一首很長的詩。我看了說,這是文,不是詩。 何以前面的文是詩,後面的詩反是文呢?因為前面那十六個字是具體的寫法,後面的長詩是抽象的題目用抽象的寫法。我且抄那詩中的一段,就可明白了: 倨也不由他,恭也不由他! 你還赧他。 向你倨,你也不削一塊肉;向你恭,你也不長一塊肉。 況且終竟他要向你變的,理他呢! 這種抽象的議論是不會成為好詩的。 再舉一個例。《新青年》六卷四號裡面沈尹默君的兩首詩。一首是《赤裸裸》: 人到世間來,本來是赤裸裸, 本來沒污濁,卻被衣服重重的裹著,這是為什麼? 難道清白的身不好見人嗎?那污濁的,裹著衣服,就算免了恥辱嗎? 他本想用具體的比喻來攻擊那些作偽的禮教,不料結果還是一篇抽象的議論,故不成為好詩。還有一首《生機》: 刮了兩日風,又下幾陣雪。 山桃雖是開著,卻凍壞了夾竹桃的葉。 地上的嫩紅芽,更僵了發不出。 人人說天氣這般冷, 草木的生機恐怕都被摧折; 誰知道那路旁的細柳條, 他們暗地裡卻一齊換了顏色! 這種樂觀,是一個很抽象的題目,他卻用最具體的寫法,故是一首好詩。 我們徽州俗話說人自己稱讚自己的是「戲臺裡喝采」。我這篇談新詩裡常引我自己的詩做例,也不知犯了多少次「戲臺裡喝采」的毛病。現在且再犯一次,舉我的《老鴉》做一個「抽象的題目用具體的寫法」的例罷: 我大清早起, 站在人家屋角上啞啞的啼。 人家討嫌我, 說我不吉利: 我不能呢呢喃喃討人家的歡喜! 民國八年十月 (原載1919年10月10日《星期評論》,「雙十節紀念專號」,又收入1920年新詩社編輯、出版的《新詩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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