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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回到地質學來(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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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西的地質調查(1928)——西南地質調查隊(1929—1930)——北大地質學教授(1931—1934) 在君在大連休息的時期,大概就是他整理《徐霞客遊記》,完成「徐霞客年譜」,並製成「遊記地圖」的時期。這部最新的《徐霞客遊記》,附年譜,附地圖,是民國十七年(1928)商務印書館出版的。宋應星的《天工開物》是前一年已由陶湘先生印行了。 《徐霞客遊記》出版的時候,在君本人又在西南作礦產地質的調查了。翁詠霓、黃汲清兩先生都曾略記在君廣西之行,汲清記的稍詳細,他說: 在君先生于民國十七年赴廣西考查,所到各處均曾作地質研究。而於廣西中部及北部,如南丹、河池、馬平、遷江諸縣,調查尤為詳細。利用軍用地形圖,填繪地質,同時採集標本化石甚多。其工作性質,除查考南丹、河池錫礦及遷江一帶煤田外,特注重地層系統及地質構造。而于馬平石灰岩研究尤詳。馬平石灰岩之馳名,全賴先生之力。(《獨立》第一八八期) 五年之後,在君和葛利普先生在第十六屆國際地質學會提出論文,題為「中國之二疊紀及其在二疊紀地層分類上的意義」(The Permian ofChina and its Bearing on Permian Classification)。在君在此文中「討論中國各部二疊紀地層之彼此關係,及其分類。結論謂中國南部二疊紀可分三系:下部二疊紀為馬平系,中部為陽新系及樂平系,上部為夜郎系。」(此是用黃汲清先生的提要。)汲清所謂「馬平石灰岩之馳名」即是指這種論文。 十七年十月五日,在君從廣西寫長信給我,信中有一段說: 廣西的情形,一言難盡。……他們第一有建設的決心和誠意,第二有建設的能力。所可惜的缺乏真正技術人才給他們幫忙。我到南寧的時候,本無意工作。因為他們的誠意所感動,才「再為馮婦」。現在我仍舊敬信他們,但是廣西天產太不豐富了,大發展至難。這不是廣西政府的過失。 又有一段說: ……我九月以來,又做了很多的工作,東到富川、賀縣,西北到貴州邊界的南丹。本來我還想勾留幾時,解決一個煤礦的價值。因為兩個月前被廣西建設廳的一位職員騎的馬踢傷左腿,到了桂林似乎完全好了,而近來跑路太多,忽然又腫了起來,行動不方便,故決意不日東歸。大約我三四日後由柳州動身,〔十月〕十一二可到梧州——坐民船沿途稍可研究——十五、十六可到香港。再去廣州三兩天,就預備回到上海。 這信說的很明白,他到廣西,本沒有做地質調查工作的計劃,只因為被廣西的幾個領袖的誠意感動,才決定旅行全省,做礦產地質的調查工作。他後來因為左腿受傷,行動不方便,才決定回來。他臨行時,採集的標本化石幾十箱,到梧州上汽船時,梧州的關吏不肯放行。幸虧淩鴻勳先生那時在梧州,正趕到船上送他行,那時離開船隻有半小時了,淩先生「為馳赴梧關解釋放行。嗣與先生晤及,輒道其當日遑遽之情狀!」(《獨立》一八八號,頁三八) 淩先生又說: 在君先生之赴西南也,鐵道部曾托以踏勘川黔出海之路。先生主張由重慶經黔桂以出廣州灣,曾著有《川廣鐵道路線初勘報告》(民國二十年十一月《地質專報》乙種第四號),言其山川里程與國防經濟之旨甚詳。自後餘遠處關中,從事於隴海鐵路之西展,偶與先生晤及,輒縱談鐵路建設之事,以築路成本甚重,而國家經濟枯竭,必須以最小之資本,先築經濟能力最大之路。先生固地質專家,而因足跡所經,於山川形勢,民生情狀,了如指掌,自無怪其於鐵路經營深感興趣也。(同上) 在君給我的信裡,還談起他北歸後的工作問題,他說: 我這個人完全是一個impulsive的人。興致勃起則可以一切不顧。興致過去,又覺得索然無味。學問事業都不容易大有成就,皆是這個原故。所以我的前途,我現在也說不定,且看北歸以後興致何在。如可以安安穩穩住在北京,而且地質調查所這個機關依然存在,可以利用,我或者可以專心研究幾年。否則沒有法子的了。你要知道,我的研究,非有相當的設備,和相當的技術人員幫忙,是不能做的。要是離開了圖書館和試驗室,再沒有葛利普同他的學生來幫我鑒定化石,繪圖員給我繪圖,我絕對無法子可以著手。上海的地質研究所,同兩廣地質調查所都太幼稚,沒法子可以利用的。 十一月初,他果然回到了上海,不久他回到北平去,繼續他的地質學研究工作。他這個時期很注意中國的「造山運動」的問題。中國地質學會舉他做會長,他的「會長論文」就是《中國造山運動》(英文原題是Orogenic Movements in China,載在《中國地質學會會志》第八卷)。黃汲清先生說:「此文搜集中國各地所得有關造山運動之事實,而作不偏之討論。」 民國十八年(1929)一月十九日,我回到北平——這是我民國十五年出國遠遊以後第一次回到北平。我在任叔永家住了三星期,在在君家住了兩星期。我那時在上海住家,這一次北去是因為北平協和醫學校改組董事會,舉了我做董事,我是赴會去的。最主要的一個私人動機,當然是想看看許多位多年沒看見的老朋友。當時我聽說梁任公先生病重,我很想能見他一面。不料我一月十九夜九點多鐘到北平,任公先生已死了八個鐘頭了! 一月二十日,任公的遺體在廣慧寺大殮。在君、叔永、陳寅恪先生、周詒春先生和我都去送他入殮。看見許多任公先生的老友,如蹇季常先生等,都是兩眼噙著眼淚,我也忍不住墮淚了。 二月初,任公的追悼會上,有在君的挽聯: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鮑子。 在地為河嶽,在天為日星。 這幾句最可以寫出在君對於任公先生的崇敬和友誼。他和任公從沒有政治的關係,完全是友誼的關係。民國八年,任公到歐洲去考察戰後情形和巴黎和會情形,在君也在同行的專家顧問團之內。任公很敬重在君,故在君有「知我者鮑子」的話。在君對朋友最熱心,任公先生也是他看作應該特別操心照管的一位忘年老朋友。任公病中,他特別調護。世界最新最完備的一個醫院竟無法延長這一位平日體格很強,生龍活虎一般的大人物的壽命——中間還引起了醫生錯誤診斷和錯誤治療的各種傳說——這是在君很傷心的事。任公先生自己始終信任協和醫院,始終沒有一句埋怨醫生或醫院的話,這也是在君很佩服他的一點。 在君在北平不久,又得放下他的研究工作,又得往西南作大規模的地質調查了。民國十八年,地質調查所發起作一個調查西南全部地質的大計劃,分作幾段進行。由在君做總指揮。翁詠霓曾敘述這個西南全部地質調查的大略如下: 起身最早的是趙亞曾、黃汲清二君,越秦嶺,經四川西部,又分為二組:趙君由敘州南行入滇,行至雲南昭通縣,被土匪打死了。黃君由敘永入黔,擔任貴州中部及西部的工作。 在君先生偕同曾世英、王曰倫二君由重慶入黔,所經之地,北起桐梓,西抵畢節,東包都勻,南盡桂邊。雖有許多牲口駝運行李,但調查人員長途步行,看石繪圖,手足並用,一路都用極嚴格的科學方法,努力工作。 差不多同時起程的,又有譚錫疇、李春昱二君,特別注重川邊及西康區域,西抵甘孜、巴安。 在這樣大規模工作之中,雖然趙亞曾之死使在君先生在途中非常傷心,但他還是竭盡心力,勇猛前進,做出很好的成績,也給幾位後學的人一種最可效法的模範。 黃汲清也曾敘述這個大規模的西南調查,他記在君的路線特別詳細: 民國十八年,先生組織西南地質調查隊,由重慶起,同曾世英、王曰倫二先生南行,經松坎、桐梓,至遵義;由遵義西行,經打鼓、新場,至大定。原擬在大定會合趙亞曾、黃汲清二人。突接亞曾遇匪被害耗,先生悲哀不勝。旋同曾王黃三人東行至貴陽,旋又南行,經都勻、獨山、荔波,而入廣西南丹縣境。於是貴州工作與先生民國十七年之廣西工作相銜接。繼折而北行,經平舟、大塘,返貴陽;由貴陽經遵義、桐梓,返重慶。於十九年(1930)夏返北平。 此次之行為先生平生最大地質旅行,亦為最後的大規模地質旅行。其所得結果對於地質學、礦產、地理學及人種學,無疑的必有很大的貢獻。地質方面工作則沿途均繪有精細的地形及地質圖,對於地層研究尤一絲不苟,而於泥盆紀、石炭紀、二疊紀,更有精細的、透闢的考查。將來西南各省這三紀地層研究,要以他的結果為基礎。 在君在途中寫長信給我,敘述趙亞曾之死,他曾痛哭幾次。此次原定趙亞曾等從徐州出發,在君聽說由四川到雲南的路上不太平,曾打電報叫他到重慶同行。亞曾回電說:「西南太平的地方很少,我們工作沒開始就改變路程,將來一定要一步不能出門了。所以我決定冒險前進。」不上一個月,他就死在昭通了。 亞曾生於光緒二十四年(1898),他死時止有三十二歲。他的著作已有這許多種: 中國長身貝科化石(《古生物志》乙種第五號第二冊及第三冊) 中國北部太原系之瓣腮類化石(《古生物志》乙種第九號第三冊) 中國石炭紀及二疊紀石燕化石(《古生物志》乙種第十一號第一冊) 湖北宜昌興山秭歸巴東等縣地質礦產(與謝家榮同著,《湖北地質礦產》專刊第六號) 秦嶺山及四川之地質研究(與黃汲清同著,《地質專報》甲種第九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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