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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滿洲貴族重新掌權(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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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種方式,可以英國的蘭斯東勳爵和中國的滿人鐵良為代表。他們既無常識又無學識,只有英雄主義和高貴品格——這樣一種人生活在亂世,要使自己免於瘋狂,靠的是變成白癡。他們成了盲目巨人。有力量卻沒有眼睛——沒有一絲一毫的智慧。但他們是道德上的巨人,他們所擁有的力量是。一種「真正」的力量,一種道德力量。人們指責卡萊爾,說他不道德,因為他崇拜強力,殊不知所有「真正」的力量都是道德的——是一種道德力量。所有真正的力量都具有建設性,因而是道德的。而假的或虛偽的力量,雖貌似強大或自以為強大,其實虛弱不堪,就像那「看上去像鋼的塗色石膏」一樣——一旦付諸檢驗,會立馬露陷。它具有破壞性,因而是不道德的。所有真正的力量之所以具有建設性,是因為它總是力求建立秩序,即使在進行破壞的時候也是如此——因為必要的破壞正是為了建設——所有真正的力量所從事的破壞,都只是為了建設——為了建立秩序。 盲目的力量——像蘭斯東勳爵和滿人鐵良那樣的人的無知無識的力量——是一種巨大的真正的道德力量,因為他們能夠克己。孔子的一個弟子曾請教他何為真正的道德生活(仁),孔子回答說,就是「克已複禮」。因此,中國的端王及其拳民,以及英國那些鼓吹婦女參政的女人們所具有的那種狂熱或高貴的瘋狂,雖然是真實的力量,卻並非是健全可靠的力量,「因為他們不能充分地克制自己」。在此,我可以順便說一說,北京和外地的那些貧苦的滿族家庭婦女——還可捎上日本婦女——所有這些高貴的婦女,處於無政府混亂時代,為了盡力保持她們的高貴品質,甚至比英格蘭那些主張婦女參政的婦女遭受到更加殘酷的迫害。但是我們中國的婦女,特別是滿族婦女和日本婦女,卻沒有尖聲叫喊去跟警察搏鬥。她們只是以蒼白的面容、倦怠的雙眼和凹陷的兩頰做無聲的抗議。當一個生人從旁經過並試圖與她們搭話的時候,這些蒼白的面孔因太疲倦而失去驕傲,因太悲哀而不再美妙,她們以無聲的尊貴移開目光,轉身走開: 她轉身凝視地上, 面容絲毫不為埃利阿斯的話所打動, 儼然一塊堅硬的燧石或馬爾佩斯山上的大理石。 任何一個想要瞭解中國義和團運動狂熱風暴的英國人,都應該到北京或南京貧苦的滿族聚居區去走一走,看看那裡本該成為最優秀的高貴婦女們所遭受到的摧殘,如果他有些頭腦,起碼還有一點點高尚的人性,那麼,他就會自愧無顏,悔不該講些什麼漢人或滿人窮凶極惡、如魔鬼般無情之類混活了。簡而言之,這些漢族和滿族婦女,還有日本婦女,由於她們確實堅強,具有真正的道德力量,擁有孔子所講的古代自尊的人們那種克己和沉靜,所以,她們比英格蘭那些尖聲叫喊並與警察搏鬥的現代婦女、那些即使和她們遭受到同樣的苦難也必定沒有她們堅強的婦女更有自製力。 言歸正傳。雖然滿人鐵良像蘭斯東勳爵一樣,沒有榮祿和索爾茲伯裡勳爵的「氣魄」,但由於他們能夠克己,因而也就擺脫了索爾茲伯裡勳爵和榮祿特有的弱點:極端的急躁和任性。鐵良,和蘭斯東勳爵一樣,以沉著冷靜著稱,在革命和國家劇變的時代,這是一種偉大而可貴的品質。借用一句俾斯麥的隱喻來說,如果榮祿和索爾茲伯裡勳爵是看上去像鋼的塗色石膏,那麼鐵良和蘭斯東勳爵則是水泥——堅硬的水泥。進一步說,在革命和「開放」的時代,像紐曼博士和張之洞那樣的人——擁有極端虛偽的理想主義,變成了「毒氣」;像慶王和巴爾福先生那樣帶有極端物質實利主義傾向的人,則變成了「泥漿」。而像鐵良和蘭斯東這樣的人,由於連何為理想主義與物質實利主義也一概不知,僅僅具有英雄主義和高貴品質,便成了又硬又純的水泥。對於奠基房子來說,水泥是一種非常有用的材料,它能用來抵擋暴風雨和洪水的衝擊,保證房屋不致于整個兒地坍塌。然而,當環境迫使你不得不改變和擴建房屋的時候,那房中用水泥製成的東西不僅沒有用,而且肯定還難以處理,妨礙你行事。要是趕上一場地震,那就連房子帶房中的一切,都要一併遭殃。我隱喻的話就此打住。在一個國家,像中國的滿人鐵良和英國的蘭斯東勳爵這樣的人,他們固執,卻有強烈的廉恥感和責任感;刻板僵硬,但確實正直誠實;酷愛秩序,勇武有氣節(moralhardiness),又具有高傲的抵抗力量;最為重要的是,他們還沉著冷靜。 即使天塌下來,砸在身上, 他也絕不動搖,毫無恐懼。 這樣的人,在社會劇變和國家動盪時期,就抵抗和防止急劇的社會墮落、國民道德總體的敗壞,以及社會與文明的徹底崩潰這一消極防禦目的而言,是極為可貴的。紐曼博士和張之洞那種人極端虛假的理想主義沒能起到防止作用。中國的慶王和英國的貝爾福先生那種悲觀主義和犬儒主義,只能幫倒忙,將局面弄得更糟。 事實上,像蘭斯東勳爵和滿人鐵良這樣的人是現代清教徒:此種人,中國的鐵良和英國的蘭斯東勳爵——而不是像「談起來就害怕」的英國人斯特德先生,漢口的楊格非牧師、甚至於張之洞大人這種人——才是現代文明真正的清教徒。但是,這些現代清教徒是心中沒有神的清教徒。無論如何,他們的神,我說過,跟《舊約聖經》中猶太人的神差不多。現代清教徒,像蘭斯東勳爵和滿人鐵良那樣的人,他們心中的神是——榮譽和責任。他們不知道也不承認《新約》裡的神:愛和仁慈。當仁慈之神向現代清教徒請求以更真確的道德法律,一個比講榮譽和責任的法庭更高的法庭的法律:「寬恕罪犯,體諒作惡和違法的人,乃至對不人道的人也以人道相待」——當仁慈之神請求按此種法律行事的時候,現代清教徒卻回答說:「我們的神是一個要求絕對忠實和崇敬的神,我們必須公正無私。」甚至於愛神——我們見到的那些面容蒼白、雙眼倦怠,兩頰凹陷的滿族婦女——懇請于他們時,也是徒勞。當愛神如此請求的時候,現代清教徒用緩和而冷酷的聲音回答道: 我不能愛你這麼深,親愛的, 我對榮譽也不曾如此厚愛。 就這樣,現代清教徒決定參加公平競爭了。中國的鐵良決心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給中國建立一支強大的海軍,蘭斯東勳爵則要在英國繼續建造無畏戰艦。與此同時,中國的滿族婦女那蒼白的面容越來越蒼白,兩頰陷得越來越深;而在英國,要求女人參政的婦女則尖聲叫喊著與警察搏鬥,到頭來,不是自身的女人味消失殆盡,就是一命嗚呼。現代清教徒們就這樣公平競爭下去,直到總有一天;現代歐洲將會聽到一聲大叫,就像兩千年前在古代歐洲所聽到的那樣,當時,他們把《猶大書》中那個拿撒勒的聖人釘在十字架上——叫喊著:「潘神死了!」簡而言之,跟古代清教徒一樣,現代清教徒,比如鐵良和蘭斯東勳爵這種人,他們太過剛直耿介,太有道德,因而不可能去冒一個不道德的險,因而也就無法維護道德和文明於不墮。 因此,對於那種積極的「開放」和重建工作,那種開闊心胸便於瞭解在實踐中所遇到的新時代的各種新情況,並懂得如何處理這些新情況的積極工作,像中國的鐵良和英國的蘭斯東勳爵這樣的人,當然是毫無用處的。不僅如此,甚至於讓他們去做那種激勵工作,正如我所說過的,那種滿洲貴族在中國社會組織結構中所肩負的特殊任務,他們也難以勝任。因為他們太過剛直刻板了。他們品質高貴,就像是一朵美麗的花,一朵晚秋的菊花,生長在陰冷的寒空下,沐浴不到陽光——太冷,太無光澤和缺乏熱度,萬不能打動人的心靈、溫暖他們的情懷,點燃他們的激情。要想激勵民族擴展工作——達到激勵的目標,就必須以激情去點燃一個民族的火熱之心,從而實現靈魂的擴展,使之能夠容忍和接受新的觀念。在這種情況下,你需要的是那些品德高貴的男人和女人具有愛心,具有強烈的激情,他們熱情奔放,可以發狂,像中國的端王及其拳民,或者英國那些主張婦女參政、實實在在與警察搏鬥的女人一樣。正如我的一個蘇格蘭女朋友最近來信所說的:「她們主要不是為自己著想,而是為了她們那更貧苦和不堪折磨的姐妹們。」 孔子說:「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 如果說鐵良是目前中國的滿洲貴族中最堅強和最好的典型,那麼端方便是最軟弱和最壞的典型。端方是中國的羅斯伯裡勳爵。英國的羅斯伯裡勳爵同中國的端方一樣,又跟著名的或聲名狼藉的白金漢公爵韋利爾斯屬同一類人。這位白金漢公爵,就是德賴登諷刺詩裡的那個齊木裡(zimri): 他如此多能,仿佛不是 一個人,而是全人類的縮影。 的確,德賴登對軟弱、輕浮、不忠不實、聰明過人的白金漢公爵的無情描繪,儘管時間和社會狀況可能不無差異,但卻同樣可以用在英國的羅斯伯裡勳爵和中國的滿人端方這兩個現代名人身上。因此,我毫不客氣地將德賴登那首令人歎賞的妙詩,全文抄錄在此: 他如此多能,仿佛不是 一個人,而是全人類的縮影。 他固執已見,所見總是荒謬, 他什麼都做過,沒有一事能夠持久; 然而,月亮輪回一遍之間, 他卻成了化學家、提琴師、政治家和小丑。 責駡和頌揚是他的經常論斷, 為要顯示高明,他總是走上極端。 揮金如土,是他特有的能耐, 無事不賞,唯有棄他一事除外。 傻瓜騙他,他知情為時仍晚, 他嘲弄別人,別人卻騙走他的財產。 離開宮庭他自嘲不斷,然後組建政黨 將心自寬,但主席職位從來與他無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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