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辜鴻銘 > 張之洞幕府紀聞 | 上頁 下頁
務外


  荀子《儒效篇》云:「我欲賤而貴,愚而智,貧而富,可乎?曰:其唯學乎!」

  「向也,混然塗之人也,俄而並乎堯禹,豈不賤而貴矣哉?向也,效門室之辨,混然曾不能決也,俄而原仁義、分是非,圖回天下於掌上而辨白黑,豈不愚而智矣哉?向也,胥靡之人,俄而治天下之大器舉在此,豈不貧而富矣哉?」

  按:荀子勸學不可謂不勤,然猶不免歆學者以功利。荀子譏墨之言曰:「墨子蔽於用而不知文。」

  余謂荀子亦蔽於用而不知學。何謂學?曰: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夫明道者,明理也。理有未明而欲求以明之。此君子所以有事于學焉。當此求理之時,吾心只知有理,雖堯禹之功不暇計,況榮辱、貧富、貴賤乎?蓋凡事無所為而為則誠,有所為而為則不誠,不誠則偽矣。為學而不誠,焉得有學?此荀子之學所以不純粹也。猶憶昔年張文襄貲遣鄂省學生出洋留學。瀕行,諸生來謁。文襄臨別贈言慰之,曰:「生等到西洋,宜努力求學,將來學成歸國,代國家效力,帶紅頂,作大官,可操券而獲。生等其勉之!」云云。此與荀子《儒效篇》勉勵學者語,又奚以異?余謂文襄之學本乎荀子者,蓋為其務外自高,故未脫于功利之念也。

  昔孔子有言:「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知此,則可以言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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