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馬克·吐溫 > 王子與貧兒 | 上頁 下頁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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勳爵懷疑 湯姆被帶到先前沒有到過的一座富麗堂皇的大廳裡,坐在華麗的椅子上。跟隨他來的哈弗特伯爵和其他侍從們,都以立正的姿勢站著不動,湯姆覺得很不好意思,只好一個個請他們坐下,簡直跟拜託一樣。 「請坐,請坐。」 哪曉得被勸的人們.誰都不做聲,只是低頭行禮,顯得很惶恐的樣子。因為照王家禮節,任何人都不准在王子面前坐下。 但是,湯姆還一再地勸。王子的舅父哈弗特伯爵,就在湯姆的耳邊悄悄地說道: 「殿下,不要再勸。這些人,是不可以在您的面前坐下來的。……殿下,請您鎮靜一下吧,無論發生什麼事,您只要像平常一樣,按照規矩行事就好了。」 湯姆被他這麼一說,臉就紅了起來。 這時,國王身邊的大臣聖·約翰勳爵從門口走了進來,恭恭敬敬地向湯姆敬了禮以後,用嚴肅的聲調說: 「稟告殿下:我奉國王之命,有機密大事,要面稟殿下。除哈弗特伯爵可留在此地外,其餘的人,請命令他們全都退下。」 湯姆一聽,不知道應當怎麼辦,就掉過頭來,看著站在椅子背後的哈弗特。哈弗特用很溫柔的聲調,在湯姆的耳邊低語道: 「哦,叫人退下的信號,您忘記了嗎?您把右手舉到胸前,一擺手表示退下的樣子,就行了。不需要說什麼話。」 湯姆照著他說的,輕輕地揮了一下手。侍從們一齊敬了禮以後,就立刻從大廳裡退了出去。 聖·約翰勳爵這才很慎重地稟告道: 「國王陛下的旨意,是要殿下切記:您雖然是在病中,但須考慮到國家大局,第一,請殿下不要任意亂講,譬如說些自己不是真正的王子、住在宮殿裡很害怕這類的話。又為了保持王子的尊嚴起見,就是當您不舒服。不愉快的時候,也不要隨便拒絕或厭煩王子所應當接受的禮節。 「除此以外,還請殿下努力恢復從前的記憶,設法記起宮內人員的容貌,分辨出誰是誰來;就是想不出來的時候,也請您不要表露出來。 「無論是在宮內或宮外,當御駕行幸的時候,如果殿下弄不清楚應當怎麼做、應當怎麼說,請殿下保持鎮靜,泰然自若,悄悄地詢問哈弗特伯爵和我,最好是不要使大家發覺,我們兩個人會從旁侍候殿下的。國王陛下的旨意是:在殿下有病期間,我們兩個人隨時在旁侍候。……最後,自國王以下及我們臣僕們.大家都在禱告神明,祝殿下迅速恢復健康,如此,才是國家與殿下的洪福。」 聖·約翰勳爵用悲痛而沉重的聲調稟告完了,就敬禮退下。湯姆接奉了這道聖旨,恍如聽到最後判決一樣,喃喃低語道: 「哎,國王陛下既然這樣命令,那就毫無辦法了,我也只好暫時遵旨行事了。」 這時,哈弗特伯爵在一旁說道: 「陛下剛才說道:要殿下暫時停止讀書,免得過分勞累。那麼就從現在起,做點較輕鬆的遊戲好不好?如果不鬆懈一下精神,在今天晚上的宴會上顯出疲勞的樣子,那就不大好了。」 湯姆已經下了決心,等待王子回來以後再說。可是目前卻使他陷於狼狽不堪。左右為難的苦境。 哎,這種罪真不好受!…… 因此,湯姆小心翼翼地跟這兩位「監護人」商量: 「我累得很,頭有點痛。我想找個安靜的地方休息一會兒,可不可以呢?」 哈弗特伯爵答道: 「啊,您想休息一下嗎?是,是,這再好沒有了。我馬上吩咐下去。」 於是就把鈴一拉,侍童們立刻來到,哈弗特伯爵叫他們把湯姆扶到內室裡去休息。 湯姆進房以後,疲倦極了,就坐在長沙發椅上,用沙啞的聲音說: 「我想喝水。」 馬上就有一個侍童捧上放著一杯水的金盤,跪在湯姆腳下。 湯姆把杯子抓起來,一口氣就把水喝幹了。水流進湯姆乾燥的喉嚨中,滋味顯得特別好。 湯姆喝了這杯水,才覺得神志清醒了些,於是,伸出手想把皮鞋脫掉。 這時,一個侍童看到,急忙跑過來替湯姆把皮鞋脫掉。又有另外一個侍童,也飛跑過來替湯姆穿上拖鞋。 湯姆又打算把上衣脫掉。當他剛要脫的時候,掌管衣服的侍童,又趕忙跑過來,替他把衣服脫掉,另外給他換了一件輕軟的衣服。 湯姆覺得真奇怪,目瞪口呆地愣住了。事無大小粗細,都有侍童們一樁樁。一件件地代勞。 湯姆心裡想:「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先躺在長沙發椅上,休息一會再說吧。」哪曉得腦子裡面,胡思亂想得太多了,想睡也睡不著。 湯姆本來想把心安靜下來,單獨一個人好好地想一下的。但是在房間的角落裡,有十幾個侍童排列成行,筆直地站著,侍候著他,只要他稍微動一動手,或動一動腳,他們就會立刻跑過來,他覺得這種情形,非常令人不快,簡直無法使他安靜下來,思考事情更不可能了。 哎—— 湯姆長長地歎息了一聲,有氣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侍童們心裡想,該退出去了吧?可是,等了半天,王子仍沒有下令叫他們退出房去,所以他們一步也不敢隨便移動。 湯姆也沒有想起該叫侍童們「退下了」,因為他忘記了這回事。 這時,留在原來大廳裡的哈弗特伯爵和聖·約翰勳爵,很久很久都保持著沉默。有時,他們在大廳裡走來走去;有時,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動;最後,聖·約翰勳爵開口說: 「閣下!……老老……實實他說……您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我是說殿下……」 哈弗特伯爵大吃一驚,凝視著他說: 「奇怪?奇怪什麼?你說吧。除我以外,沒有旁人在,你儘管講出來好了。」 「是。這話雖然很難說……但我還是決心要講出來。……不過,王子殿下是您的近親,我隨便亂說恐怕您會生氣,關於這點還得請您原諒。現在,我坦白地說,據我看來,殿下雖說是精神失常,但是他的行動舉止,怎麼會變得這樣厲害呢?」 「胡說!他是因為有病,才會舉動不正常。現在,說這種話……」 「不,不是的。請您聽我講!不錯,在他的言語態度上,雖然不能說完全不像王子殿下,但是從另外一面看來,就說是瘋狂了吧,怎麼會連國王陛下——自己父親的容貌都忘掉了呢?而且,又怎麼會把歷來做慣了的有關王室的儀式和禮節,都忘得乾乾淨淨呢?還有,他只記得拉丁文,法文卻一點都不記得了,這不也很奇怪嗎?除此以外,還有很多地方都叫人覺得不可思議——您覺得如何?萬一不對.或許像他自己說的,他不是真正的王子,也未可知……不,不,請閣下不要生氣。閣下如果能以明智的判斷,來消除我這種疑惑和憂慮,全國的人民都將感恩不盡的。我個人懷著這種疑慮,真是痛苦極了。不過,越是懷疑,越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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