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莎士比亞 > 維納斯與阿都尼 | 上頁 下頁 |
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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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美的死神,」她說,「剛才的話都是胡扯。 因為,我看到了野豬——那個殘暴的傢伙, 就嚇得直打哆嗦,所以我請你原諒我。 那東西,不懂什麼叫仁慈,只一味兇惡。 因此,溫柔的黑陰影,我得對你把實話說: 我怕我的所愛遭不幸,才對你大動唇舌。 「那不是我的錯。野豬惹得我亂道胡說。 無形影的掌權者,有怨氣請對它發作。 侮辱冤枉你的,本是那個肮髒的傢伙。 我只受命執行,它才是誣衊的主使者。 悲痛本來有兩條長舌。像女人那樣軟弱, 若無十人的本領,就難把二舌制伏束縛。」 這樣,她因為希望阿都尼還在世上, 就把原先莽撞的恐懼疑慮漸漸掃光; 又因為希望他的美將來更燦爛輝煌, 還卑躬屈節地把死神又奉承、又讚揚, 把死者的墳穴、墓誌、碑碣、雕像和行狀, 死神的勝利、凱旋和榮光,都大講而特講。 「哦,天帝啊,」她說,「我真正是拙笨愚蠢, 竟能因疑慮驚懼而思想亂,頭腦昏, 把活人當死人。其實他要永遠長存, 除非一切盡毀滅,天地萬物共沉淪。 因為他若一旦死去,『美』也就要同歸於盡。 『美』若一死,宇宙也就要再一度混亂渾沌。 「唉唉,癡傻的『愛』,你老滿懷的恐懼疑猜, 就像身帶珠寶的人,有盜賊四外徘徊; 耳不能聞、目不能見的瑣細微小事態, 你那忐忑的心卻偏能胡測度,瞎悲哀。」 剛說到這裡,只聽得歡樂的號角聲傳來, 她於是不覺歡躍,雖然剛才還身在苦海。 她颼地跑去,就像鷂鷹一掣而不可制, 步履輕盈,經過的地方草都照舊直立。 她正匆匆前奔,卻不幸一下看在眼裡: 她那俊秀的所愛,在野豬的牙下身死。 她一見那樣,雙目立刻失明,好像受了電殛; 又像星星不敢和白日爭光,一下退避躲起; 又像一個蝸牛,柔嫩的觸角一受打擊, 就疼痛難忍,連忙縮回到自己的殼裡, 在那兒蜷伏,如同憋死一樣屏氣斂息, 過了好久好久,還不敢再把頭角顯露。 她當時一看到他這樣血淋漓、肉模糊, 她的眼睛就一下逃到頭上幽暗的深處, 在那兒它們把職務交卸,把光明委棄, 全聽憑她那騷動的腦府來安排處治。 腦府就叫它們和昏沉的夜作伴為侶, 不再看外面的景象,免得叫心府悲淒。 因為她的心,像寶座上神魂無主的皇帝, 受眼睛傳來的啟示,呻吟不止,愁苦欲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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