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莎士比亞 > 維納斯與阿都尼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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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維納斯喊道,「你年紀輕,心可真狠, 居然用這樣毫無道理的藉口圖脫身! 我要吹出像天風的氣,叫它習習成陣, 把要西去的紅日,搧得清冷冷、涼森森。 我要用頭髮把你遮住,叫它沉沉生幽陰。 如果頭髮也曬著了,我就用眼淚把它淋。 「天上照耀的太陽雖然正是最熱之時, 但是我卻也給你把它完全都遮住。 太陽的火對我並沒有什麼不舒服。 使我如燃欲焚的火本從你眼裡射出。 我若不是長生不死,那我這副柔腸媚骨, 早就要在天上人間二火之間,遭到焚如。 「難道你的心真正比石還頑,比鐵還硬? 石經雨滴也會磨損,鐵經火煉也能熔。 莫非你不是婦人生,竟連愛情都不懂? 也不知道愛不見答,能給人多大苦痛? 哎喲,如果你媽也會像你這樣冥頑無情, 那她到死都要孤零,你就沒有機會下生。 「我是不是神,竟會叫你這樣鄙視厭恨? 我對你求愛,裡面會含什麼危險成分? 不過區區一吻,難道會於你雙唇有損? 說呀,好人,說好聽的,否則不敢有勞您。 我只求你一吻,我回敬你,也決不過一吻。 你若願我接個雙吻,那另一吻就算利潤。 「呸!不喘氣的畫中人物,冰冷冷的頑石, 裝滿塗飾的偶象,冥頑不靈的死形體, 精妙工致的雕刻,卻原來中看不中吃。 樣子雖然像人,卻不像婦人所生所育。 你並不是個男子,雖然面貌也像個男子; 因為男子對於接吻,求之不得,哪會畏避?」 這話說完,煩躁把她娓娓的語聲咽斷, 越來越強烈的愛,激動得她有口難言。 她臉發燒、眼冒火,一齊噴出滿腹幽怨。 風情月債本歸她管,自家公案卻難辦。 她一會囁嚅欲開口,一會又涕泗流滿面, 另一會就哽噎得要說的話打斷難接連。 她有時搖自己的頭,又有時拉他的手, 有時往他臉上瞧,又有時就往地上瞅, 另有時就像箍住了一般,用力把他摟。 她願把他老這樣摟,他卻要她放他走。 他在她懷裡硬掙強奪想要脫身的時候, 她就把百合般的纖指一個一個緊緊扣。 「心肝,」她說,「我既築起這一道象牙圍籬, 把你這樣在裡面團團圍定,緊緊圈起, 那我就是你的苑囿,你就是我的幼麑。 那裡有山有溪,可供你隨意食宿遊息。 先到雙唇咀嚼吮吸,如果那兒水枯山瘠, 再往下面遊去,那兒有清泉涓涓草萋萋。 「這座囿裡水草又豐美,游息又可意, 低谷有綠茵芊綿,平坡有密樹陰翳, 叢灌蒙茸交葉暗,丘阜圓圓微墳起, 給你又遮斷了狂風,又擋住了暴雨。 苑囿既然這樣美,那你為什麼不作幼麑? 縱有千條犬吠聲狂,都決不能驚擾了你。」 他聽了這話微微一笑,好像表示鄙夷, 於是他腮上,兩個迷人的小酒窩現出; 那兩個小圓坑兒,本是「愛」的精心絕藝, 為的自己遭不幸,能有個簡單的墳墓。 但實在說來,他既然是「愛」,那他所在之處, 就不會有死亡:這種情況他早預見先知。 這兩個迷人的小圓窩,迷人的小圓坑, 象張著小嘴,使迷戀的愛後墜入其中。 她早就神智失常了,現在更神智不清; 她頭一下就打悶了,又何用兩下才成? 可憐你,愛神,作法自斃,掉進自掘的陷阱, 一死地迷上了對你只表示鄙夷的面孔。 她現在該怎麼辦?還有什麼話沒說完? 話都說完了,她的苦惱卻越來越難堪。 時光過去了,她愛的那人卻歸心似箭, 從緊纏著他的玉臂中,用力掙脫羈絆。 「求你,」她喊道,「把情面稍一顧,把心稍一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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