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薩岡 > 你好,憂愁 | 上頁 下頁
二十六


  在吃晚飯時我飲了不少酒。我必須忘掉安娜盯著父親時的不安表情,或者怔怔地望著我時露出的隱隱的感激之情。自從韋伯的妻子對我說了一句尖刻話起,我就開心地微笑著望著她。這種戰略使地困惑不解。她很快變得咄咄逼人。安娜示意我不要亂說亂動。她怕在大庭廣眾中的駕架,感到韋伯夫人準備來這麼一場。至於我,我司已為常。在我們這個階層,這種事是家常便飯。因此聽她說話時,我毫不緊張。

  吃過晚飯,我們去了聖拉斐爾的一家夜總會。我們到後不久,艾爾莎與西利爾也來了。

  艾爾莎在門口停住,很大聲地向管理衣帽間的女人說了幾句話,然後走進大廳,後面跟著可憐的西利爾。我以為她的表現更像個不正經的女人,而不像情女,不過她相當漂亮,完全可以充當這樣的角色。

  「那個獻殷勤的小夥子是誰?」夏爾·韋伯問,「他很年輕。」

  「是愛情,」他妻子低聲說,「愛情使他成功……」

  「你這麼想嗎?」父親粗暴地說,「這是一時的癡戀,是的。」

  我看了看安娜。只見她很鎮靜地、冷漠地打量著艾爾莎,就像看介紹成套時裝的女模特兒或很年輕的女人一樣,沒有絲毫尖酸刻薄的表現。因為這種不卑鄙,不嫉妒的姿態,我一時間對她熱烈地敬佩起來。再說,我也不明白她有什麼要嫉妒艾爾莎的,因為她比艾爾莎漂亮百倍,聰敏百倍。由於我喝醉了,便把這些告訴了她。她奇怪地望著我。

  「我比艾爾莎漂亮?您覺得是這樣?」

  「毫無疑問!」

  「這總是叫人高興的。可您又一次喝得太多了。把杯子給我。看到您的西利爾在那邊,您不會太憂愁吧?再說,他也無聊。」

  「這是我的情人。」我快活地說。

  「您完全醉了!好在是回去的時候了!」

  我們離開了韋伯夫婦,都松了口氣。我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稱韋伯夫人「親愛的太太」。

  父親掌握方向盤。我的頭倚在安娜的肩上搖來晃去。

  我認為比起韋伯夫婦和我們平時見到的所有那些人來,我更喜歡安娜。她比他們好,比他們莊重,聰明。父親很少說話。大概在回憶艾爾莎到來時的情景。

  「她睡著了?」他問安娜。

  「像個小姑娘。相對地說,她還算表現不錯了。除了釣魚的暗示有點直接……」

  父親笑了起來。以後是一陣沉默。接著我又聽到父親的聲音:

  「安娜,我愛您。我只愛您一人,您相信嗎?」別這麼經常地跟我講這些,這讓我害怕。「把手給我。」

  我差點兒站起來抗議:

  「不行,在峭壁上開車不能這樣!」可是我有點醉了,安娜身上的香氣、吹拂我頭髮的海風,西利爾與我做愛時在我肩上留下的小傷口,所有這一切都讓我愉快,讓我靜默。於是我睡了。在此期間,艾爾莎和可憐的西利爾大概騎著摩托車艱難地上路了。那輛摩托車是去年他母親送給他的生日禮物。我不知為什麼這讓我激動得流淚。這輛汽車如此舒適,如此平穩,如此適於睡覺……睡意,韋伯夫人此時大概沒有感到它吧!大概,在她那個年紀,我也會付錢讓一些年輕人來愛我,因為愛是最甜蜜,最有活力,最合理的事。而給錢則無關緊要。

  重要的,是不要變得尖刻、嫉妒,像她對待艾爾莎和安娜那樣。我輕聲笑了起來。安娜的肩陷下去了一些。「睡吧」。她威嚴地說。於是我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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